“将军!快!”
王栓子将一柄染血的横刀塞入林仁肇手中。
营中已彻底大乱!火把乱舞,人影幢幢。
润州兵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他们高喊着“救林将军!杀皇甫狗!”,疯狂冲击着皇甫继勋亲兵把守的要道和营门。
其他被连日压榨、本就心怀怨怼的江宁兵卒,在巨大的混乱和同乡的呼喊下,也纷纷倒戈或茫然不知所措,整个大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混战!
林仁肇手握横刀,看着眼前这因他而起的修罗场,看着那些为他浴血拼杀的熟悉面孔,心中最后一丝对李弘冀朝廷的留恋彻底斩断!
他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决绝和滔天的战意!
“润州的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林仁肇的怒吼如同虎啸,瞬间压过了混乱的喧嚣!
他一马当先,手中横刀化作夺命寒光,门外还在所过之处,阻挡的士兵如同麦草般倒下!
王栓子等人紧随其后,如同锋矢,在混乱的营盘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
在极度压抑的军营中,一旦爆发了啸营,历来都会引起极大的动荡,许多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见营盘中,到处乱兵四起,昨日还一同作战的同袍,拿起钢刀胡乱挥舞劈砍。
“永定军来了?”
“林仁肇叛乱了!”
“陛下驾崩了,皇甫继勋篡位啦!”
四处混乱叫喊声,让人分不清真假,连日来血战的压迫,月余来战败的不利,都成了压垮士卒最后一根稻草。
火光映照着林仁肇染血的脸庞,他目标明确,东营门!
那里距离庐州城最近!
他并非不想直扑中军帅帐,手刃昏君奸佞。
但理智告诉他,皇甫继勋、朱令赟的亲兵主力必定拱卫在李弘冀身边,且帅帐位置深陷重围。
此刻营中大乱,敌我难辨,强行冲击帅帐,不仅成功率极低,更会将他这支好不容易聚拢、人数有限的队伍彻底拖入死地!
他必须保存力量!
“挡住他们!别让林仁肇跑了!陛下有旨,格杀勿论!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官升三级!”
皇甫继勋气急败坏的嘶吼如同夜枭般刺耳,从混乱的战团后方传来。
他眼睁睁看着林仁肇竟在绝境中煽动起如此规模的叛乱,又惊又怒,几乎咬碎钢牙,拼命驱使着自己的亲兵队和那些尚能听令的兵马。
如同潮水般涌向东营门,誓要将这心腹大患彻底扼杀在此!
一场惨烈至极的突围与反突围之战,瞬间在东营门这片狭窄的区域爆发!
火光摇曳,将无数扭曲的面孔和挥舞的兵刃映照得如同鬼魅。
林仁肇手持厚背环首大刀,此刀势大力沉,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
他宛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雄狮,鬃毛戟张,目眦尽裂!
“挡我者死!”
一声咆哮震得周遭敌军心胆俱寒!
只见他双臂筋肉虬结,青筋暴起,那柄大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恐怖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呜咽声,猛地一个横扫!
“咔嚓!噗嗤!”
冲在最前的三名皇甫亲兵,连人带甲竟被拦腰斩断!
鲜血混合着内脏狂喷而出,溅了周围士卒满头满脸!残肢断臂飞上半空,场面骇人至极!
林仁肇根本不做停留,刀随身转,人借刀势,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死亡陀螺,猛地撞入敌群!
每一刀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巨力,寻常兵刃触之即断,血肉之躯触之即碎!
他根本无需什么精妙招式,纯粹是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进行着最原始、最暴力的杀戮!
“将军威武!”
“跟紧将军!杀出去!”
身后的润州兵见状,士气暴涨到了顶点!
他们红着眼睛,如同数百头被逼到绝境的饿狼,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三人一组,背靠背结阵,悍不畏死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死死护住林仁肇的侧翼和后路,一步步向着营门推进。
他们是为救自己的将军而战,更是为胸中积压的屈辱、惨死的同袍讨回公道!每一刀砍出,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皇甫继勋在高处看得眼角抽搐,心痛如绞。
那些被林仁肇如同砍瓜切菜般剁碎的,可都是他最精锐的亲兵啊!他嘶嘶力竭地咆哮:“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别管会不会伤到自己人!绝不能让他跑了!”
零星的箭矢开始从刁斗和望楼上射下,但营门下敌我早已犬牙交错,混战成一团,箭矢大多误伤了堵截的江宁兵,反而引起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皇甫继勋!无胆鼠辈!可敢与林某决一死战?!”
林仁肇荡开几支流矢,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远处指挥的皇甫继勋,发出一声挑衅的怒吼,声震四野!
皇甫继勋被那充满杀意的目光瞪得心头一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喊道:“杀!给我杀!他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林仁肇的勇猛已经彻底震慑住了前方的敌军。
看着他如魔神般的身影,看着脚下堆积如山的残缺尸体,看着那柄还在不断滴血的恐怖大刀,堵截的士兵们开始畏缩不前,阵线出现了松动!
“就是现在!随我冲!”
林仁肇敏锐地捕捉到战机,大刀向前猛地一指,身先士卒,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数百润州死士发出震天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撞开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最后防线!
“轰隆!”
一声巨响,东营门被几名润州壮士用身体和抢来的撞木狠狠撞开!
“不!” 皇甫继勋发出不甘的咆哮,眼睁睁看着林仁肇一马当先,带着那数百名浑身浴血、却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悍卒,冲出了营门,迅速消失在营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身前,是冰冷漆黑、旷野无边的茫茫夜色,却也代表着唯一的生路和渺茫的希望。
林仁肇勒住抢来的战马,战马不安地喷着鼻息,马蹄下泥土混合着暗红的血液。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他半生忠诚、也见证了他最终决裂的修罗杀场,眼中再无波澜,唯有死水般的冰冷与斩断一切的决然。
“走!去庐州!”
他嘶哑的声音穿透夜风,带着无尽的悲怆与一往无前的决心。
数百骑残兵,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复仇凶兽,带着浑身尚未干涸的血迹和冲天煞气,向着远方李从嘉的旗帜所在,疾驰而去,蹄声如雷,碾碎了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