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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我靠切切切当上太医令 > 第290章 有一片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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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懿公主瞪大了眼珠子。

洒金丸,她知道。

快乐者吃了它,快乐千倍、万倍;痛苦者吃了它,也会比原本的痛苦,强烈千倍,万倍。

“不!你不能这样!颜如玉!晏珩!我是公主!我是你义母!”昭懿公主彻底崩溃了,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几乎要嵌进她的腕骨。

颜如玉指尖捻着那粒药珠,一步一步地在她面前来回踱着:“是你引来左丘阳入城。否则,凭着勇毅侯和许丽芹那种商贾之家,根本搭不上左丘阳。”

昭懿公主只求速死,便不再遮掩,冷笑道:“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你那个愚蠢的爹!战士嘛,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才叫死得其所。”

颜如玉捻动药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声音冷冷地:“广阳城屠城那一日,你应该在城中。”

“是又如何?没有我,你早死了!”

“我父亲死后,左丘阳入城本无屠城之意,是你引着人去偷袭左丘阳,又散布‘广阳’与‘左丘阳’相冲。这才引来屠城。”颜如玉紧紧捏着药珠,转过来看她,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昭懿公主嗬嗬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光芒。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因为广阳城是我那个好父亲的根基啊。晏掣一死,广阳屠城,京城人人闻风丧胆!”

这样的狗东西,早就该死了!

大荔早就该亡了!

都想要送她去死,她为何不能送他们去死?

颜如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越来越冷,越来越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看着满城无辜百姓因你而亡,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她重复着,干裂的嘴唇扭曲成一个怪异而满足的弧度,她的瞳孔涣散,仿佛穿透了地牢阴冷的墙壁,看到了那片血与火交织的地狱,“美妙极了……真是……美妙极了啊……”

“蝼蚁而已!根本不值得我为他们去死!”

百姓被驱赶到城中央,哭喊着,哀求着,像待宰的牲口……

万勰帝受了伤,要百姓将凶手交出来。可凶手本就是自己人,怎么可能交的出来?

也有冒充是凶手的,被万勰帝识破,连连斩杀。

最后杀红了眼,听不得所有人的劝谏,手一挥,将士们的刀齐齐挥下——

“我告诉你是什么感觉!是痛快!是解脱!所有辜负我的、轻视我的、想要牺牲我的人都得到了报应!我看着那片尸山血海,只觉得……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干净!这肮脏的、令人作呕的旧世界,就该用血来洗刷!用火来焚烧!”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那血腥的回忆里,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她看向颜如玉,眼睛亮得骇人,像是两颗燃烧的炭火:“现在你知道了?你那个伟大的父亲和他守护的一切,都是被我亲手推入地狱的!怎么样?恨吗?怒吗?杀了我啊!”

“杀了你?”他轻轻重复,声音低沉如地狱的回响,“你毕竟是我‘义母’,怎能轻易杀了你?”

他眼底风云汹涌,缓缓抬起手,指尖那粒蓝色的洒金丸,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药丸塞入她口中,灌了一口水,抬了下颌,确保她咽了下去。

很快,一股香气从她口鼻溢出。

昭懿公主只觉得周围的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又诡异。

水滴声如擂鼓,火光刺眼,甚至连空气流动都仿佛带着隆隆声。

白色的光芒,将颜如玉笼罩。

罪孽,如一张漫天大网。

深深嵌入她的皮肉。

昭懿公主好似一尾鱼,在里面痛苦地挣扎:“晏珩,你这个狗东西!你这个小贱人!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颜如玉拿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柳叶刀,声音冷得像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刀光微闪。

刀尖,描摹着。

“不急,我们一个一个地数。”

“广阳城副将桂子衿……”

剧痛尚未完全传来,洒金丸的药效却已将这疼痛放大了千百倍!

“啊——”昭懿公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

颜如玉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

“东城门守备陈辉……”

疼痛如同刀山火海席卷了昭懿公主。

“疼吗?”颜如玉停下了动作,看着她,身体微微前倾,“这才刚开始,广阳城八千冤魂的人名,我们慢慢数。”

昭懿公主不住摇头,却只能张开嘴,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

“为广阳城卖炊饼的老王头,他孙子才三岁……”

“徐然一家五口。”

“巩佑怡一家十三口。”

“卓星瞳一家八口。”

“丁菱,她腹中还有个三个月大的胎儿。”

......

这些人的名字,积压在他心底近二十年,他早已熟记于心。夜深人静,那些伤口疼得睡不着时,他就默念他们的名字。

让他们冤屈的灵魂啃噬自己的心和身躯。

血海深仇未报,他怎能安寝?

血珠四溅,落在颜如玉雪白的布衣上。

这才是真正的“朵朵红莲”。

门外,天光似乎即将破晓。

地牢深处,是永夜的黑。

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潮湿的墙壁上摇曳,映照着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光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却又被痛苦无限拉长。

第一天,昭懿公主的诅咒声还能穿透厚重的石壁。

第二天,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剧烈的疼痛让她反复昏厥,又被更强的药力强行拉回意识。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偶尔流露出哀求之色。

第三天。

第四天……

痛苦。

只有无边无尽的痛苦。

昭懿公主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她甚至看到广阳城冲天的火光,看到左丘阳的脸,还看到襁褓中的蚩儿向她伸出小手……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宁愿立刻死去,也不要承受这永无止境的凌迟之苦!

第五天,第六天……

又或者,第八天,第九天......

不记得过了多久。

刑房内的烛台,挂满了烛泪,像一只丑恶的鬼,盘旋、蜿蜒在火苗之下。

昭懿公主仍旧挂在刑架上。

像一块破败的布,失去了挣扎之力。

颜如玉双眼通红。

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那十八名被你残害的无辜少女!”

“还有风羽!”

最后。

该轮到他的爹娘了。

颜如玉高高举起了刀,烛光将他的身躯照得无比高大。

昭懿公主像是看到了曙光,甚至动了动眼珠,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知树从门外快步走进来:“公子,桑大夫来了。”

颜如玉眼里的戾气渐渐散去。

桑落来了。

他下意识地收了刀。

缓缓转头,想要找一块布擦擦脸,刑房里根本没有。

他想,捉着袖子擦一擦也好。可他用来血祭的白衣,早已变成一件血衣。

会吓着她吗?

自己成了这个样子。

头发,衣裳,乃至鞋袜,都是血。

听见桑落的脚步声,颜如玉回过神,想要关上门,将自己这可怖的形容遮掩起来。

却被桑落伸手挡住。

“晏珩——”

桑落依旧一身绿衣,像是这漆黑的满是恶臭的天地间,唯一的一株顽强的草,裹着地牢外春日的气息,将冰冷的他拥入怀中。

“我来了。”她伸手轻轻覆上他满是鲜血的脸庞。

颜如玉靠在她的肩上,看见她的发丝间,还藏着一朵浅白的柳絮。

毛茸茸的。

那么温柔。

那么温暖。

他探出满是血迹的手指,将那一朵柳絮捏着,揉了揉,又吹至半空,再捉回掌中。

他又想要将她往外推,桑落却坚定地站着,握住他的手,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形神分离的颜如玉,心中一软,说道:“我是大夫,这点血,吓不到我。”

她越过颜如玉,走向挂在刑架上的血人。

“我来,是要趁她还活着,做两件事。”她让知树将自己的药箱提了进来。将药箱打开取出一整套干净的手术工具,穿上手衣,再戴上羊肠指套。

取出柳叶刀。

“这些柳叶刀,还是你那个好大儿莫星河替我打的,”桑落亮出了刀子,“今日用在你身上,倒也合适。”

“第一,我要取几根你身上的活经。”桑落顿了顿,好心给昭懿公主解释起来,“你也是懂医理的,太妃产后有淋漓之症,只用药并非长久之计,需要用几根可以融入体内的经络提升尿道,既然你要死了,我就取下几根你身上的活经,用一用。也算给你机会赎罪了。”

昭懿公主想说什么,可根本没有力气。

桑落也不等她愿意与否,揭开早已与她身体嵌为一体的渔网。

嘶啦一下,鲜血如注。

桑落直接动了刀子,如庖丁解牛,游走于肌理,顺利取下几根白红的活经。

昭懿公主早已疼得昏死过去,却又被桑落的药给刺激得醒过来。

“第二,你切了柯老四一根手指。我也要剁你一只手,带给他出气。你不会不同意吧。”

说着,知树就动了手。

骨折的疼,再次让昭懿公主神识回归到眼前。

她用力瞪着桑落,像是要将桑落的肉剜下来一般。

桑落恍若不知,收拾好东西就要走,又调头回来对昭懿公主道:“既然你要死了,不妨让你死个透彻,整个局,我之所以能破,就因为我制出了‘朵朵红莲’的解药。这方子,再简单不过了,就是——”

昭懿公主下意识地听着。

桑落故意不再说下去,只转身对颜如玉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太妃和圣人的意思是,死了之后,连带莫星河,两人枭首示众,暴尸一月,以慰那些冤死之人。”

她抬眸看他。

此刻的颜如玉像是一个血海沉浮的溺水者,又像是一缕大漠中即将散去的飘渺孤烟。

“晏珩——”

她用温暖的手又握住他冰冷的带着颤意的手,更像是抓住了他飘荡的魂魄。

“柯老四和我爹他们在修丹溪堂,今天从地底下挖出来了一坛子老咸菜。刚开始可高兴了,一开坛子,啧啧,咸菜都长毛了……”

她说。

“柯老四还舍不得扔,尝了尝还是扔了。你猜这咸菜怎么来的?”

她问。

颜如玉像是被这絮絮叨叨的话拉回了神,哑声回问:“怎么——来的?”

“是他自己做的,他埋在地下好多年了,后来就忘了。也就是这一次大火一烧,才想起来。”

桑落踮脚,替他捋了捋头发:

“外面天气可暖和了,等你出去,我们去漠湖泛舟,好不好?”

颜如玉看着她的眼睛。

澄澈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刑房的门再度关上。

屋内又是死寂。

血,一滴,一滴。

答、答、答地轻响着。

颜如玉握着柳叶刀,坐在血泊之中,将这二十年的时光,一幕一幕地回忆了一遍。

上山、入海。

生离、死别。

母亲、儿子。

真相,谎言。

他好像一叶随时都要散架的扁舟,在仇恨的大海里飘零颠簸。

他从怀中取出廖存远留下的那一封信。

泛黄的纸张上,写着廖存远临死之前的肺腑之言:

“君之所求,不过真相二字。

然,世间万物,岂能只以“真假”二字论之?真未必是真,假未必是假。

君不妨举目四望,这山间至美之景,皆在远而不在近,在朦而不在清。生死、是非、真假,恩仇皆是惑心之相。”

是啊......

生死、是非、真假、恩仇,皆是惑心之相。

这么多年过去。

他的人生,竟然如此虚无。

除了——

他展开手掌,刚才那一朵柳絮还粘在掌心。

是的。

幸好,还有她。

他站起来,缓缓走向死亡边缘的昭懿公主。

毫无预兆地,将刀尖直直插入她的心脏。

“这一刀,是为了我的爹娘。”

他轻轻地说。

昭懿公主虚弱地扯了一下嘴角,吐出最后一口浊气。

良久。

当啷一声。

柳叶刀掉在地上,那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刑室里格外刺耳。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上那件雪白布衣早已被鲜血彻底染透,此刻沉重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黏腻、冰冷,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他的眼里也是血。

这是真正被仇敌之血浸透的血衣。

他缓缓抬起双手,看着上面干涸发黑与新染鲜红交织的血迹,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

结束了。

支撑了他近二十年的仇恨,随着最后一刀的落下,似乎突然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念。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解脱的轻松,反而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虚和疲惫感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终于。

结束了。

他像是独自跋涉了万里征途的旅人,终于到达终点,却发现脚下只剩一片荒芜。

幸好,他的心中,有一片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