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黎醉的那天。
那时候的绿藤还只是一小条脆弱的细枝,在植物界来说,它还只是个刚满月的幼崽。
刚刚开了神智,对这个世界有着无限好奇。
黎醉是它睁开眼时,第一个见到的人类。
于是理所应当的,幼崽对着这个人类有着深深地迷恋之情。
脆弱的绿枝常常隐藏在厚重的土层之下,透过层层叠叠的电网,窥视着那人平静的生活。
那个清冷,温柔,悬挂在天空如皎皎明月般的年轻人类,将他身边的两个幼崽养的很好。
绿枝不由自主的升起浓重的嫉妒之情。
如果这是自己的……
本以为自己这短暂一生中一辈子都不将拥有那明月,直到——
年轻俊朗的人类浑身是血,了无生息的躺在贫瘠的土地上,双眼漆黑,失去神采。
绿藤在土层中急速滑越,准确勾住男人早已冰凉的指尖。
高高在上的明月被卑劣的人类强硬的拽入凡尘,沾染上世俗的污秽。
但没关系。
它会把他洗干净,洗干净了,就只是自己的。
人类将他弃如敝履,现在它把他捡回来了,那么他现在是独属于自己的!
它有家人了!
在人类将他的尸体运走后,存留于黎醉体内的病毒开始发挥作用,血液急速倒流,黎醉终于再次睁开了眼。
腥风血雨过后,便是满足的惬意。
在尸山血海中,绿藤第一次冲破厚重的土壤,立坐在黎醉面前,向来残暴的旁枝主动俯下藤身,像从前无数次窥探到的记忆那般。
“主人——”
“……”
绿藤卷起一块血色念体,凑到黎醉嘴边。
黎醉沾满血渍的指尖轻抬,拾起大块念体尽数塞入喉中。
稚嫩瘦小的身体在一瞬间成长。
脸上的稚气褪去,绿藤悄无声息的包裹着中央的年轻男人。
这简直是相当糜丽的画面。
俊美的年轻男人微仰着头,嫩白指尖上的血痕擦到脸上,黑眸微微侧去,更显风情。
绿到发黑的巨大藤蔓充满占有欲的围绕在异种身边。
异种领域彻底扎根在地底。
来来往往的人群对着土瓦上的场景视若罔闻。
尖锐的念体划破脆弱的皮肉,早已凝固的血液不会流出,更不会出现痛感。
喉结上下滚动,黎醉抬起暗血色的双眼,撩起指尖,勾住绿藤,声音低哑开口:“你想什么时候。”
“就现在!”
绿藤享受的在黎醉手里磨蹭,低声诱惑道:“杀了他们吧,我亲爱的主人,他们让你那么痛苦。”
花骨也在这时爬上黎醉的肩头:“你潜入这里,不就是为了猎杀吗?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不好吗?”
花骨探出一枝细枝,缠上黎醉的半边侧脸:“你明明那么漂亮,却被这些人变成了怪物,你不恨吗?”
绿藤探下身,粗糙的叶片摩擦出一条条不规则红印:“你还在记挂那个人类吗?”
身体被花枝包裹住,黎醉丝毫不慌,他挑起一根手指,低叹一声:“不可以。”
“唔……?”绿藤被黎醉身上好闻的气息迷的晕晕乎乎,呢喃重复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吗?”
黎醉表现的很温柔,也很残忍:“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绿藤在黎醉身上扭了个弯,叶片有点蔫:“真不公平,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一点都不喜欢我,那个幼崽只会麻烦你,你却还是爱他。”
绿藤自顾自打了个结,奶声奶气道:“我该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
黎醉落到地上,随手扯过花骨提供的衣服穿上,头也不回:“与其征求我的喜欢,不如想一想该怎么找到花苞。”
绿藤闻言,立刻窜到黎醉掌心处,兴奋道:“你要带我去找母体吗?你会帮我杀了她吗!”
“看你表现。”
绿藤立刻从混世大霸王变成安静小白菜,乖乖立在原地,大声道:“我会好好表现的!”
花骨盘在黎醉肩上:“我们不去毁灭世界了吗?”
“那是反派做的事。”
花骨歪头:“我们难道不是吗?”
“不是。”黎醉声音缥缈。
花骨不明白,但还是跟着点头:“那我们是主角!”
黎醉扶着额头:“在乱说,你每个月的小说时间就要没了。”
花骨挥动枝叶,捂住花蕊,超级小声道:“那我们是什么呀?”
“……”
黎醉侧着头,全身被麻绳捆绑,靠在车厢角落里。
坐在前座上的检察员吐了口痰,骂骂咧咧道:“妈的,抓个小孩磨叽死了,二队那群饭桶呢?派他们抓小孩抓哪去了?到头来还得老子自己上?”
坐在副驾驶的人,抹了把头上的热汗,随意道:“没见到人,估计上哪偷懒去了,等他们回来再说。”
“要不是这小孩自己靠在路旁边睡着了,咱还不能这么短时间抓到。”
透过后视镜,硬汉嫌弃的啧一声:“你说上面要这么多小孩干什么?”
“谁知道呢,保不准有什么特殊癖好。”
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淫笑出声。
“妈的。”副驾驶的大汉搓搓脸:“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来劲了,一会交完差,随便抓个c区的女人玩儿玩儿。”
“你可得了吧,水路不好玩,我还是喜欢玩儿旱路。”
驾驶座上的寸头男人舔舔唇,淫邪的目光落在后座上不省人事的幼童身上:“咱抓这个小崽子看着皮肤挺嫩啊……”
副驾驶上的男人面露犹豫:“这是上面指明要的……”
“嗐,审查要经过那么多道程序呢,谁能知道是咱?”
话音落下,寸头男人当即踩下刹车,拉开车门,满目淫光。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犹豫片刻,到底抵不住身体内的恶魔,局促的搓了搓手,也跟着下了车。
黎醉静静靠在角落里,双手双脚被麻绳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车厢内沉寂片刻。
早该晕死过去的少年突然睁开双眼,暗红的瞳孔内划过一道暗流。
车门打开的瞬间,捆在身上的麻绳同时应声断裂,黎醉低垂着头摇摇晃晃站起身。
车门后的两大汉齐齐面露惊愕,不由得后退几步:“你什么时候挣脱的?”
驾驶位上的寸头人铁青着脸,忽然大步越上后位,高高扬起手掌,挥下时带着劲风。
“你他妈……”声音在一瞬间停滞。
寸头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慢慢低下头。
心脏处,一把匕首直直插入,鲜血喷溅而出。
匕首在男人绝望的注目下,慢慢旋转。
黎醉双手握着匕首,利落抽出,带出一道华丽的丝线,又毫不留情的再次落下。
刀刃划破皮囊,剖开温热血水中放肆的恶魔。
“你……咯……。”
寸头大汉喉头冒出血沫,眼球凸出,颓然倒地。
副驾驶上的男人僵直在原地,早已失去挪动的意识,恐惧的望向昏暗车厢中的男孩。
眼球开始失控起来,世界在颠倒旋转,如老旧电视花屏般,明暗交错。
往昔死在身下的女人们挣扎着从地底探出枯手,灰白带着血渍的手骨死死抓住男人裤脚。
魑魅魍魉曝光于苍日下。
“啊啊啊!”
男人捂住头,惊声尖叫起来。
他跌坐在地,下身失禁,身体剧烈挣扎,口中念念有词:“我错了…我错了…别来找我!啊啊啊啊——”
黎醉站在车厢里,冷漠的看着男人抱住头颅满地打滚,口中哀嚎不断。
还不够。
黎醉鬼魅般闪到男人身旁,蹲下身,轻声开口:“这不是应该的吗?”
“滚!滚——”
男人哀叫着挥舞拳头,砸向黎醉。
黎醉又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男人身前,拄着头:“害怕吗?”
“啊啊啊——”
男人开始以头抢地。
坚硬的头骨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放过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死了,她们就活不了了……”
黎醉瞬移到男人身后,背着身,张开五指,挡住午日的太阳:“她们也怕啊,她们也有想要守护家人。”
“她们在你身下尖叫哭泣求饶打骂的时候,你在笑吧。”
男人满头是血的抬起头,恍惚看到女人身上放声大笑的自己。
看到拳头落在身体上的撞击声还有逐渐微弱下去的惨叫。
这次,鬼魅的声音从地底发出,男孩充满恶意的话语一遍一遍循环在耳边绽放,铡刀重重落下:“你的家人想要你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