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殿的丹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青铜丹炉下的灵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周围弟子们惨白的脸庞。丹房中央的玉榻上,姜雨彤双目紧闭,脸色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苍白,唯有口鼻间若有若无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抽搐,皮肤表面那层深邃的墨色毒纹虽已褪去大半,却在脖颈处凝聚成一道狰狞的黑线,如同一条毒蛇,正缓缓向心口蠕动。
“慕容殿主,求求您,一定要救救雨彤!”
赵昭跪在丹房中央,曾经不可一世的妖族少主此刻褪去了所有骄傲,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从万毒泉将姜雨彤救回来的路上,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妖力,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生命垂危,却无能为力。
慕容雪站在玉榻前,素手搭在姜雨彤的腕脉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她的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那是药神仙君传承的净化之力,可即便是这样的神力,在姜雨彤体内残存的幽冥蚀骨毒面前,也显得捉襟见肘。
“幽冥蚀骨毒已侵入她的本源,寻常丹药根本无法清除。”慕容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撤开手,指尖竟沾染了一丝淡淡的黑气,“这毒中混杂了怨魂之力,不仅啃噬经脉,还在蚕食她的元神。万毒体虽能勉强压制,却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怎么办?”赵昭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您是药神传人,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哪怕要我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慕容雪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姜雨彤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与姜雨彤相识虽晚,却因共同的使命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她早已将姜雨彤视作妹妹。
“办法不是没有。”慕容雪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传说中,九转还魂丹能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能重铸修士本源。但此丹炼制之法早已失传,且需要以药神血脉为引,辅以九十九种天材地宝,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需要炼丹者以自身心血为引,甚至……要献祭一部分本源,才能让丹药拥有真正的续命之力。”
“我来!”赵昭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用我的血,我的本源!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给!”
“你的血脉不行。”慕容雪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幽冥蚀骨毒专克妖族血脉,你的妖血不仅无法净化毒素,反而会加速她的崩溃。这世间,唯有药神血脉能克制此毒,而现在……拥有完整药神血脉的,只有我。”
赵昭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雪:“您的意思是……”
“没错。”慕容雪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尊古老的青铜丹炉上,丹炉表面雕刻的药神图案在灵火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只有我亲自炼丹,以药神心血为引,才有一线希望。但这其中的凶险,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炼丹本就凶险万分,更何况是以自身心血和本源为代价炼制九转还魂丹,稍有不慎便是丹毁人亡的下场。
“慕容殿主,万万不可!”一名年长的药仙弟子连忙上前劝阻,“您是药神传承的唯一继承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药道传承岂不断绝?姜殿主的仇,我们可以日后再报……”
“住口!”慕容雪厉声打断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医者仁心,岂能因凶险而见死不救?雨彤是我的姐妹,更是守护仙界的同道,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必须一试!”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赵昭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想反对,却知道这是救姜雨彤的唯一希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的“多谢”。
慕容雪没有回头,只是对周围的弟子吩咐道:“将‘九叶还魂草’、‘幽冥雪莲’、‘龙血参’……所有清单上的药材都拿来,再准备一盆净水。”
弟子们不敢怠慢,连忙将早已备好的药材一一奉上。这些药材每一株都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显然是存放了万年以上的珍品,此刻却被整齐地摆放在丹炉旁,仿佛祭品一般。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丹炉前。她褪去了外面的素裙,露出里面洁白的中衣,月光透过丹房的窗棂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赵昭,替我护法。”
“我会用生命守护您!”赵昭郑重地承诺,握紧了腰间的妖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慕容雪点了点头,双手结印,口中念诵起古老的丹诀。随着她的吟唱,青铜丹炉突然发出一阵嗡鸣,炉盖缓缓升起,里面喷出一股灼热的气流,将周围的药材都卷了进去。
“起!”
慕容雪轻喝一声,指尖弹出一缕金色的火焰,那火焰不同于寻常灵火,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正是药神传承的“涅盘神火”。火焰落入丹炉,瞬间将所有药材包裹,开始进行淬炼。
药材在涅盘神火中不断翻滚,杂质被一一炼化,只留下最精纯的药力。慕容雪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涅盘神火对她来说也并不轻松。
时间一点点过去,丹炉中的药材渐渐融合,化作一团墨绿色的药液。但这药液中还残留着一丝黑气,显然是药材中蕴含的微量毒素。
“该轮到你了。”慕容雪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缕金色的仙元,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慕容殿主!”
“不要!”
赵昭和弟子们发出惊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外面。只见慕容雪的指尖刺入心口,带出一缕璀璨的金色血液,那血液刚一离开她的身体,便散发出浓郁的药香,仿佛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这便是药神血脉的真谛——以心为药引,以血为丹引。
慕容雪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将那缕金色血液引入丹炉。血液落入墨绿色的药液中,瞬间激起千层浪,药液开始剧烈翻滚,那些残留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散。
但这仅仅是开始。慕容雪知道,要让九转还魂丹拥有真正的续命之力,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她看着丹炉中渐渐成型的丹药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药神在上,弟子慕容雪,愿以半颗心为祭,换取一线生机,还请成全!”
她的声音响彻丹房,带着一种神圣而悲壮的意味。话音未落,她猛地闭上双眼,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在赵昭和弟子们惊骇的目光中,她的心口竟缓缓浮现出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通体金黄,脉络清晰可见,每一次跳动都散发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这便是药神之心,蕴含着药道本源的核心所在。
慕容雪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凝聚起最后的仙元,小心翼翼地从那颗金色心脏上剥离下一半——
“噗!”
半颗心脏被剥离的瞬间,慕容雪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的气息瞬间衰弱下去,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她强撑着,将那半颗跳动的心脏缓缓送入丹炉。
“轰!”
半颗药神之心落入丹炉的刹那,整个丹房都剧烈地震动起来。涅盘神火瞬间暴涨,化作一条金色的火龙,将半颗心脏和药液紧紧包裹。那半颗心脏在火焰中并没有融化,反而化作一道金色的丹灵,在药液中不断游走,将自身的生命气息注入其中。
墨绿色的药液渐渐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丹炉表面的药神图案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有无数药神虚影在炉边吟唱。一股难以言喻的药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神清气爽,连赵昭身上的伤势都在这药香的滋养下开始愈合。
慕容雪靠在丹炉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口的伤口处不断渗出金色的血液,但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她能感觉到,丹炉中的丹药正在成型,那半颗药神之心化作的丹灵,已经与丹药完美融合,散发出强大的生命气息。
“还差最后一步……”慕容雪喃喃自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结印,再次念诵起丹诀。
丹炉中的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凝聚成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那丹药通体金黄,表面布满了九道血色的丹纹,正是九转还魂丹!丹纹中央,隐约可见一道金色的虚影,那是半颗药神之心化作的丹灵,正在缓缓跳动。
“成了……”慕容雪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赵昭说道,“快……给她服下……”
赵昭连忙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住慕容雪,又颤抖着从丹炉中取出那枚九转还魂丹。丹药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一般跳动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不敢耽搁,连忙将丹药送到姜雨彤嘴边。丹药刚一接触到姜雨彤的嘴唇,便化作一道金色的暖流,顺着她的喉咙滑入体内。
奇迹发生了。
金色暖流所过之处,姜雨彤脖颈处那道狰狞的黑线迅速消退,皮肤表面的墨色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血色。她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胸口的起伏也趋于正常,原本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在九转还魂丹的滋养下,重新燃烧起来。
“雨彤!雨彤!”赵昭激动地呼喊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姜雨彤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当她看到赵昭焦急的脸庞时,虚弱地笑了笑:“赵昭……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没事了,你没事了!”赵昭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在不远处,慕容雪靠在丹炉旁,脸色苍白如纸,心口的伤口已经被弟子们用灵药包扎好,但她的气息依旧微弱。她看着姜雨彤转危为安,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丹房内,灵火依旧跳动,青铜丹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刚才那悲壮的一幕震撼着。
慕容雪以半颗药神之心为代价,炼制出九转还魂丹,不仅救回了姜雨彤的性命,更诠释了什么是“药神之心”——那是为了守护、为了救赎、为了心中的道义,甘愿付出一切的伟大情怀。
这份情谊,这份牺牲,将永远铭刻在万毒殿的历史中,铭刻在每一个见证者的心中。而失去半颗心脏的慕容雪,未来又将面临怎样的挑战,无人知晓。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这位药神传人,用自己的行动,践行了医者的最高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