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在意识中争执不休时,水面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起初只是局部的涟漪,转眼间就变成了汹涌的水花,仿佛水下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搅动。月光下,水面的光带被撕裂,碎成无数闪烁的光点。
紧接着,一个人影猛地从水中浮现。那人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脸上,双臂在水面上胡乱挥舞,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身体在水中沉沉浮浮,每一次挣扎都让他离岸边更远几分,激起的水花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好,有人落水了!
这个念头像电流般窜过林垣的脑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困意。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木质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发出沉闷的回响。
顾不得其他,林垣立刻将手边的长杆甩了出去。金属杆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里,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长杆在水面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末端精准地落在落水者前方半米处。\"抓住杆子!\"他的吼声劈开水面的嘈杂,声带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的共振,\"抓紧!别松手!\"
落水者的手臂在水面上胡乱扑腾了几下,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杆。那只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指节肿胀得像是灌满了泥浆。他的手指死死扣住防滑纹路,指甲缝里嵌着暗褐色的淤泥。随着林垣手臂的发力,落水者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朝着岸边移动,划水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每一次摆臂都显得迟缓而机械。水波在他身后拖出浑浊的轨迹,像是一条正在腐烂的尾巴。
临近上岸时,落水者的动作突然停滞,整个身体在水面上微微沉浮。林垣能看见他湿透的头发黏在脖颈上,勾勒出扭曲的血管轮廓。他往前跨出半步,右手稳稳地抓住对方的衣领,臂弯肌肉骤然收紧。就在两人的皮肤即将接触的瞬间,一股极度厌恶的情绪突然从林垣的胃里翻涌上来,像是吞了口馊掉的豆汁。那感觉顺着食道灼烧上来,让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鼻腔里仿佛闻到了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铁锈的腥气。
等看清落水者的样貌和衣着,林垣的瞳孔骤然收缩。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水珠顺着下巴连成细线,滴落在同样湿透的黑色作战服上。那套制服的款式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左胸口袋上磨破的边角都分毫不差。他的记忆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过水的棉花,明明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却怎么也无法穿透那层粘稠的阻碍。落水者朝着林垣扬起脸,嘴角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向上咧开,露出整齐却泛着青光的牙齿。那笑容太诡异了,咧到耳根的嘴角扯动着面部肌肉,形成一道僵硬的弧线,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
\"危险!\"
一道声音从林垣的心底炸响,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脑海深处震荡。这声警告瞬间激活了他体内的某种机制。肌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空间仿佛被折叠又瞬间展开,周围的景物在视野里拉出彩色的残影,岸边的鹅卵石、晃动的水波、远处的树影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当视线重新聚焦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几十米外的空地上,脚底的草叶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是镜像发动了换位能力,强制更换了林垣本体的位置。
\"什么人?\"林垣的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甩棍的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解锁声。三节棍身瞬间弹开,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金属温度。他双手紧握甩棍指向落水者,手臂肌肉贲张。面对那个正一步步从水里走上岸的身影,他的吼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站住!再往前就干你了!\"
但是,落水者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双脚踩在湿滑的鹅卵石上,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鞋底灌满了铅。水珠从他的衣角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那些水洼里的倒影却呈现出扭曲的形状。他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步伐,膝盖弯曲的角度大得超乎寻常,朝着林垣的方向机械地前进,裤腿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岸边格外清晰。
林垣暗骂一声,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他不再犹豫,身体微微下沉,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形成稳固的站姿,握着甩棍的手臂向后拉开,然后猛地向前挥出。破空声里,他的余光突然瞥见对方作战服领口露出的那块胎记——那是一块月牙形的淡红色伤疤,和自己锁骨下方的一模一样。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林垣才反应过来,这个落水者不正是自己吗?
但这个想法刚出来,落水者就已经到了林垣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对方身上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水底淤泥的腐臭。避无可避之下,林垣的甩棍已经带着惯性挥了出去,精准地砸在落水者的额头上。沉闷的撞击声里,他能感觉到棍身传来的反震力,那触感不像是击中了血肉之躯,反倒像是敲在了一块泡过水的木板上。落水者的头微微向后仰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状,额头上没有丝毫伤痕,只有被水浸泡出的浮肿纹路。但他的手已经搭上了林垣的肩膀,那只手冰冷刺骨,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铁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垣的眼前再次出现空间变换的景象。当他重新站稳时,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百米之外的土坡上,脚下的泥土带着干燥的颗粒感。又是镜像发动了换位能力,这才避免了与落水者的贴身缠斗。林垣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浸湿了作战服的后背。他望着那个依旧在前进的身影,心脏狂跳不止——就落水者这诡异的状态来说,近身搏斗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已经让他的肩膀留下了一片冰凉的触感,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液体溅到,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