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奇怪的花香,说不上来的味道。从鼻孔进入身体,一下就高潮了,感觉脑袋里全是多巴胺。那味道渗入血液,渗入骨髓,慢慢下沉,形成一股柔和的气流……
徐骄身子一颤,这是真气……
长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此刻开始,你就是大阵的主人,自可调动大阵生机。如此,你的大蜉蝣术,才有可能圆满。囚龙杖化作古树,生机成花,花凋之时,便是终结。你要记住……”
徐骄没有说话,而是闭眼静心,运转心法,疯狂的恢复真气。一场大战,他早就是个空壳子了。即便是全宇宙最性感的女人躺在床上,冲他招手,他也没有力量爬上去。
心,静到空灵的状态,感觉真气像水一样流进体内。长梧说过,所谓真气,天地之力,生机,就是所谓的道。那是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天地万物,都是因它而生……
渐渐的,他忘了一切,忘了时间,忘了空间,甚至忘了自己……
长梧在一旁看着,暗暗点头。心想:这才是天赋。真正的天赋,不是聪明,是感悟……
大阵之上,变成孤岛的皇宫,已经建好了四座石桥。帝都也没了废墟的模样,恢复平静。
人们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花卿王妃和小干王密谋篡位,世间四大秘地之一的天遗族是帮手。攻破皇宫,杀大官,屠皇室,弑君夺权……
一夜腥风血雨,明帝死了,皇室宗亲也都被灭门,还有那些大官。
人们觉得很解气,因为十个人里,至少有七个巴望这些人死。可帝都城的无辜百姓,死伤数十万,惨不忍睹。但比较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悲惨的。至少有种值得的感觉……
至于谁来坐皇帝,他们不在乎,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决定。
可是明居正在乎。他一直都忘了宁不活此人,是呀,他是皇室中人,身份最为尊崇。他是武道院的大宗师,鬼王亲传弟子……
相交于小毛孩王子泓,帝位之选,他无疑更有资格。
可过了这么多天,山主,鬼王,徐元,三人依旧没有从大殿里出来。
明居正心里冷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权力这种东西,只要是个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可想而知:鬼王一定是想让宁不活登基。山主倒是和他的心思一样,要弄个孩子做傀儡。至于徐元,这位三朝元老代表了朝廷,他的意见不重要,但很关键。
鬼王和山主,有能力决定谁做皇帝,但他们没有能力决定:天下是乱还是安。
明居正很颓丧,忙活了半天,命运却是在别人手中。他甚至有种冲动,把自己的人马调过来,对准奉天殿一顿乱轰。可圣人的恐怖,他见识到了。他手里那些家伙,对付不了他们……
跨过刚建好不久的石桥,就看到匆匆而过的京兆尹温有良。
“温大人,这是去哪里?”
“镇抚使,下官刚从户部来。要马上回衙,着人张贴告示。凡家中有死伤,房屋倒塌的,都可来京兆府领钱安置……”
明居正问:“国库出钱,谁的意思?”
“当然是阁老。”温有良低声说:“这个时候,自然是阁老说了算。也幸好有阁老在,否则谁能做主……”
明居正心里嘀咕:如果老头死了,自然是我来做主……
温有良刚走,世子李渔朝着皇宫走来。
明居正笑道:“世子,这是皇宫。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不要着急呀……”
李渔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我真后悔没听徐骄的……”
“那是因为世子想的太多。”明居正说:“人财两得,只有女人才能做到。我们是男人,通常情况下,只能二选其一。”
李渔脸色微变:“这是你和徐骄最大的不同。他告诉我,让我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是一个意思,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心生感触。做朋友,我会选择徐骄。做敌人,我不会选你。”
明居正笑:“至少此刻,我们不是敌人。”
李渔说:“希望以后也不是。”
明居正说:“希望,往往都是不能实现的东西。”
李渔一笑,彼此都很聪明。心里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无法避免。
这时人影一晃,杀南天现身出来。
李渔眉头微皱,他想不明白:明居正究竟许了什么,这位杀门之主,竟甘心为他做事。
杀南天很客气,冲他说:“哎呀,山主传人,少年英杰……”
李渔说:“前辈客气!”
“唉,不敢不敢。山主德高望重,你是山主传人,我哪有资格担前辈这个称呼……”
明居正不想听这些客套,问:“先生这几日不见人影,可是有什么好戏看?”
“嘿嘿——”杀南天阴笑:“岂止是好戏。天遗二祭司和天遗库玛才出帝都,就被中行陌和北择无人拦住。天遗族在城外还有不少暗手,被中行陌的北衙几乎杀光。五方使的后人,还是信不过天遗族,这是要落井下石呀……”
明居正说:“这倒是让人想不到……”
“哼,若我是中行陌,也会下手的。天遗族都退去寒山了,还颐指气使,让我等为其卖命。岂不知:命,是最宝贵的的。”
李渔一笑:“这话从门主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别扭。”
杀南天说:“一点不别扭,杀门杀人,哪怕是个乞丐,那价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出的起的。”
李渔不语,转身走去皇宫。不知说了什么,守卫很快放他进去。
明居正心想:原来是有人召他入宫,不会是虞美人吧。哼,难成大事……
“大人——”杀南天轻声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
“小胜王被杀了!”
明居正脸色一变:“谁动的手?”
“说出来就更奇怪了。是小胜王岳父,柳深怀那个老家伙。这老头够狠,一挥手,就把自己女儿变成了寡妇。”
明居正沉吟道:“哼,小胜王真可怜,还以为自己能君临天下,其实一开始就是颗棋子。恐怕只有公主怜对他是真心的吧……”
杀南天没听明白。
明居正解释:“徐元放小胜王回去,本来是想趁机收回百越兵权。可他一死,就不好这么做了。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他死的蹊跷。倘若被人故意放出谣言,百越诸将就会怀疑朝廷用意。此时接收兵权,他们会怎么想。我记得小胜王有个儿子,唉,忙活半天,为他人做嫁衣而已。我的计划,倒是应在百越之地了。”
杀南天其实不大懂,但也不问,那样显得自己蠢。
明居正又说:“徐骄呢,还是没找到人?”
杀南天摇头:“不敢找。他那老师,是鬼王,山主的师叔,知北真人的弟子。传奇境界,一个不高兴,圣人也一掌拍死。大人,对于这样的高人,少谈,最好不要谈……”
明居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自己费尽心思,却一路艰难。为什么徐骄运气这么好……
之前的皇宫,早已断壁残垣。但天家所在,没有几天时间,便重新修葺。
眼前,看不出一点曾被蹂躏的迹象,花草都换成了新的,断掉的树,也从其它地方挖来重新补上。只有脚下青石板盖住的泥土,偶尔散发出一丝血腥味……
后宫,虞美人住的地方。
李渔一步迈入,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公主怜。
她面无表情,冷漠的就像从百济归来的那一年,仿佛世界上每一个都是她的仇人。再看她身边的虞美人,神色平静,木然而坐。只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眼睛里闪过一抹欣喜……
“你来了。”公主怜说。
“是你要见我,还是她要见我。”李渔问。
公主怜没有回答,而是淡淡说道:“宣城府山明水秀,我本来有一块封地,就在那里,还是徐骄的主意。男人总是靠不住的,不是霍霍女人,就是霍霍女人的东西……”
李渔轻笑,徐骄并不是这样的人。
公主怜扭头看向虞美人:“带她走吧,还有王子泓。以后,宣城府,就是王子泓封地。但有一点,你们永远不要回帝都……”
李渔又笑:“这是鬼王的意思?”
“不,这是我的想法。眼下,没有比皇长兄更适合坐那个位置的人。我不想再看到争斗,明性姓皇室,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为什么不能是这孩子?”李渔说:“宁不活身为大宗师,心不在此,志也不在此。否则,天承帝之后,皇位也轮不到明帝。还有一点,你指望这位大宗师娶妻生子,我看是不可能了。若干年后,帝位之选,依然要落在王子泓身上。你总不会让海后之子回帝都,当年逼你和亲,海后可是出了大力……”
公主怜说:“还有……”
“你想说小胜王?”李渔拦住她的话:“百越柳家并不是单纯的江湖世家。人之所以单纯,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没有能力,要么没有资格,要么太蠢。我想,小胜王肯定无法活着回到百越。因为,几乎没人愿意他活着。也许明居正和徐阁老是例外,还有你……”
公主怜冷冷道:“皇长兄登基,以后的事,自有他去安排。”
“那宁大宗师此刻,就像当年你被逼去和亲一样。”李渔说:“何必强求呢。我现在有些佩服徐骄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今日的局面,他的主意倒是很不错……”
公主怜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当虞美人死了,王子泓留在帝都登基,有情人双宿双栖?”
李渔点头:“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帝王之位,身后总是有那么几只手。绝对的皇权,不会存在。因为绝对掌控,不但要有绝对的力量,还要冒绝对的风险。明帝就是例证……”
公主怜大笑,让李渔觉得自己好像很好笑一样。
“李渔,你现在告诉我:你做了那么多,是为了心中所爱,还是为了滔天权势?”
李渔沉吟着:“你和徐骄,很适合做夫妻。因为,你们都问了相同的问题……”
公主怜冷着脸:“他和你一样让人恶心。男人,只有自私是最真实的。你们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说完看着身边的虞美人:“如果有机会,如果可以选择,我们该用我们的想法去活……”
虞美人无助的望向李渔。
一瞬间,李渔顿时心碎。是呀,自己究竟是为了心中的遗憾,还是滔天的权势。
“我,我想去宣城……”这是虞美人的回答。就像公主怜说的,这是她第一次,想按自己的想法去活。
李渔低头:“好,我尽力。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虞美人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你……”
公主怜心里有点恨,但又不知道恨什么。
她忽然想到徐骄,这个男人最好死了,因为活着一点用没有。
眼下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却连人影都见不到。哪怕他一点忙也帮不上,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身边没有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皇宫之下,大阵里的徐骄一个激灵,就像恶梦惊醒。睁眼的一瞬间,一张美的吓人的脸贴上来。
是明君。一股寒意窜到头顶。想也没想,一个朝天蹬踹过去。
明君侧身躲开,唇角挂笑,眼中带媚,柔声说:“你往哪儿跑?”如玉般纤纤十指就抓他的面门……
徐骄转身就跑,觉得脚踝一紧,吓得用力猛往前扑……
额头一痛,脑袋撞在囚龙杖所化的古树上。扭头看四周,冰墙泛着淡淡的光晕,长梧老头静静站在他身后……
是梦?
徐骄怀疑,回过头来。明君几乎贴在他脸上,双脚一蹬,整个人向后翻去……
“师弟呀,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小,长的也不怎么样……”
徐骄心道:操,胆小认了。长得不怎么样,实在听不进去。男人,是靠长相的么?
靠腰!
明君绝世容颜在眼前晃悠:“是大蜉蝣术?有意思。师弟就是和常人不同,想了个大蜉蝣术出来,却能借此成就真人。可即便成就真人的他,也修不得这大蜉蝣术。因为他心里清楚,那最后一搏,振翅高飞,根本不可能冲破苍穹。虫子就是虫子,苍鹰就是苍鹰。蝴蝶再美,怎经得起风吹雨打。师弟,你说是么?”
长梧说:“能破茧成蝶,便很不容易了。以后的路,自然有后人去走出来……”
徐骄也说:“是呀,人生在世难免要赌一把。流星易逝,但刹那间的绚丽,闪耀星空。只这一刻的美,便很值得。”
明君撇嘴:“少年人,等你后悔的时候,再来和我谈值不值得吧。师弟,你是真想把我困在这里,直到这一切结束?”
长梧嗯了一声:“我不忍心。可是,现在大阵不由我做主。”
明君看向徐骄。不知为什么,徐骄现在看到她这张美丽的脸,就紧张的心率不齐。
“你还是别在我眼前晃悠了……”徐骄说。
身前大树摇动,一根枝条飞舞,明君随即消失。
徐骄愕然。
“你和这棵树,心意相同。”长梧说:“你是大阵之主,它是大阵之灵。在这大阵中,你拥有绝对权利。”
长梧仔细看着他:“不错,不错,看来我是对的。你体内真气雄厚,大蜉蝣术进境不少。只要你勤修不辍,用不了多久,便能成为大宗师。少思寡欲,注重感悟,有此大阵相助,成就圣人,并不遥远。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害你么?”
徐骄心道:强奸与是否达到高潮,一点法律关系都没有。
试着催动心法,体内真气澎湃。且真气中一股阴寒,那是羽蛇胆的寒气。此一番静修,竟然二气合一,真是意外之喜。境界虽然还是宗师,但战力有质的飞升。
“好了。”长梧说:“该走了,这山海大阵,我就托付于你。最后一句劝:我那师姐最擅蛊惑,你莫再放她出来。送我出去吧……”
“送你出去?”徐骄问。
“忘了?你才是大阵之主。囚龙杖堵住阵心,两位道生境高人的意念,又岂是我能挣脱得了的。”
“那我要怎么做?”
长梧拉起他的手:“心动则意动,意动则念动,念动大阵随心而动……”
徐骄心念一动,身子随即飘了起来。穿透一层薄膜似的东西,然后是凌冽的地下水。当他看到光的时候,长梧拉着他猛地蹿升,冲出水面,跃至半空。
低头看时,脚下是浮动的白云,还有整个帝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