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的思绪沉静下来,他莫名其妙成了大阵之主。但如何借助大阵之力,长梧却没有告诉他。且长梧警告过,再次引动大阵,将血屠千里,就是鬼王,山主这样的人物,也别想逃过。
可老头又说:在这帝都,大阵护佑,自己就是绝对的神。
神个毛线,被那神秘高手偷袭,中了八极劲,若不是随机应变,小命都成问题。
想到这里,看向明君:如何借助大阵之力,明君一定知道,不然那夜大战几大圣人,明帝也不能做到那步程度。
明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轻轻摇头:“我那好师弟,用囚龙杖化作古树,堵住大阵之眼,大阵之力散不出来。可你是大阵之主,这囚龙古树是大阵之灵。只要你一念心动,引发囚龙古树的道生意念,这世上,没人是你对手……”
徐骄半信半疑。
明君又说:“我可以帮你,但你也得帮我……”
“对不起,帮不了。”徐骄转身准备离开。
“我还没说要帮什么忙,你就拒绝?”明君说:“很简单,我只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在这里困了百多年,实在有够无聊。”
徐骄能够想象,如果是他,一定早就闷死。
“如果你死了,也一样会被困在此处。那时候,你就知道,这有多么痛苦。”
徐骄忍不住哆嗦一下。
明君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只是一抹残魂,若还有力量,早就杀了你,夺了这大阵。像你这种修为的,换作以前的我,看一眼就能要你的命。”
徐骄沉吟道:“请师姑教我!”
“能屈能伸,是个男人。”明君呵呵一笑:“神魂者,乃是意念。生灵皆有意念,只是强弱不同罢了。但意念不是感觉,它是确确实实的力量。神魂受损,躯体还可以活,这时还不能算真的死亡。躯体消灭,神魂无所依托,生命自然彻底消散。圣人境讲究天地人合一,说的便是神魂意念可在天地间翱翔。”
徐骄想到以前的事:“我曾陷入幻境,进入西山太庙看过你的雕像。那次,应该是神剑承影的原因……”
“那不是幻境,是你的神魂被承影拉过去。”明君说:“道生点灵,灵兵也是有意念的。圣人境与大宗师最大的不同,就是能真切明悟意念与感觉的差别。所以,圣人巅峰,一念动,可知千里之外。远隔山水杀人……”
徐骄一下就想到山主,两把飞剑从修罗山到帝都,把明帝逼的极其狼狈。夭夭的落花铃,舞动自由,似乎也是一样道理。
徐骄作出恭敬的模样:“还请师姑教我……”
明君说:“本不用教,你是大阵之主,囚龙古树与你神魂相连,慢慢就能悟出。不过我有法子,能让你不用走那么多弯路。守静,凝神,冲气为和,神附其上,散于天地……”
徐骄照着明君说的做,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水一样蔓延开来。
这感觉他有过,那时候,好像整个帝都城都在眼下。他看到皇宫,看到街道,看到镇抚司的锦衣卫策马奔驰,看到西城人来人往,摊贩吆喝。
心念一动,感觉就像飞过去一样。他看到齐王府,越过府墙,大门,看到凉亭,小楼,但没有一个人……
徐骄猛地回过神来。
“一眼世界,这就是圣人。”明君说:“你现在当然没有这个修为,可囚龙古树是大阵之灵,其上有两位道生境高人的意念。你能沟通囚龙古树,就能借用其上的道生境意念。帝都之内,你就是神。好了,你现在带我出去,我想知道,百多年之后,我的江山,变成了什么样……”
徐骄轻笑说道:“下一次吧,亲爱的师姑……”心念动,人忽地消失不见……
明君先是愕然,然后就笑了。没有出声,但很开心。
戒备森严的皇宫,此时正好退朝。官员刚出奉天殿,就听宫外轰的一声炸响,然后就有侍卫喊:“什么东西……”
宫门外,河水高高溅起,一条巨大水柱越过城墙。城楼上的守卫还在震惊的时候,就被这波水浪冲翻。
官员们无不震惊,女帝听到呼声,抑制不住好奇心也走出大殿。迈脚出来,就见木合鸣往身前一挡,大声喊:“陛下小心,是高手!”
明居正皱眉,大声喝道:“侍卫何在?”
官员们都想:什么人这么猖狂,大天白日就敢闯宫……
水柱冲上城楼顶,哗啦一声散开,水花四溅立刻形成一片水雾。
就在水雾之中,一个挺拔身影站立,身着黑红相间的龙腾四海锦袍,脸上的面具鬼魅而又邪异……
宫内侍卫训练有素,这时已经赶到,前后四排挡在百官面前,端枪指着徐骄……
木合鸣松了口气,大声喊:“原来是齐王驾到……”
明居正和女帝都是一愣:不是死了么,夭夭证明过的。
此时奉先殿下的地下溶洞,失落的夭夭心头一动,两眼顿时有了光彩……
徐骄看向女帝:操,女帝这打扮,虽然没了女人柔弱的一面。但威风凛凛,英姿飒飒。只是一眼,连他这个君子,骨头里那原始的征服欲都钻了出来,想做一个侵略者……
“齐王,为何不走正门,要翻墙呢,侍卫很容易误会……”
“正门我走过,你们不让我进呀……”
是他的声音,公主怜心想。
这几天委实伤心了,话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伤心过。连着几个晚上失眠,瞪着一双大眼睛就是睡不着,脑子也不知想些什么。瞪着瞪着,就感觉脸颊湿润,泪珠莫名其妙的往下滚。
此时见徐骄大爷似的站在城楼上,背负双手,好像比她这个女帝还威风,不由得一股邪火冲上脑门。
“你做什么?”女帝喊道:“瞧你穿成什么样子,戴个面具不人不鬼。你是当朝最尊贵的齐王,不是戏台上的戏子……”
“做了女帝,真是了不得,连我穿什么都要管。”徐骄说:“我且问你,人呢?”
“你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
“觉得我态度不好?”徐骄说:“是否还要冲你三跪九叩,大呼万岁。”
“你——”
女帝觉得莫名其妙,她还是公主怜的时候,两人还能好言好语。如今她九五至尊,反而开口就想互怼。照理说,生活应该越来越好才对。
“徐骄!”明居正插嘴:“你先下来,不管什么事,可以慢慢谈……”
“谈有用么?”
“当然有用”明居正说:“不谈怎么办。你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你我或者陛下,我们都决定不了。”
徐骄冷哼:“那我就想看看,这帝都城我说了算不算。”
这话讲出来,群臣无不愕然。这是造反之言,不臣之心。可是,任何人谋逆都可以理解。徐骄谋逆,似乎没这个必要吧。
你媳妇儿是女帝,生个孩子,自然是未来储君。造反与否,区别只在于,是你做皇帝,还是你老婆做皇帝。但若干年后,终归是你们的孩子做皇帝。这么想来,造反夺位,有点儿没事儿找事儿。
这时又听明居正说:“那么帝都之外呢,天下这么大。你能保住自己,你能保住所有人么?我知道你愤怒什么,实话告诉你,那是我的主意。你仔细想想,在陛下这里,和在别人手里,哪一个比较好。”
徐骄心想:也对。
夭夭若是被武道院或者天涯海囚禁,不但更麻烦,说不定还得受虐待。明居正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更清楚他的底线。明居正现在,还没有稳到可以背叛朋友的地步。
“我说的不是她。”徐骄冷声道:“是我兄弟,齐王府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当日殿前将军方迎山动我兄弟,他的下场,都忘了么?”
冷眼扫向群臣。乖乖,这几十位高官,自己认得的也就几个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太大换血了。
明居正说:“小山在宫里。郡主待得无聊,陛下觉得,许是周围都是陌生人。于是便将他和顾青竹接到宫里了,笑笑也在……”
徐骄不信。李师师的个性,早就该无聊了。可小山对他说过:帝都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师师。
朝臣中忽然有个声音传出来:“徐老弟,有话好说。你站那么高,当众责问陛下,这可不像话。夫妻之间,这样不好。”
徐骄一看,是温有良,他这个京兆尹还在。不过看他现在的官服,应该是升官了。
“老哥。”徐骄说:“你的话很有道理,可我不确定,还是不是夫妻。我见她,得等宣召。来皇宫,还得同意才能进。世人讲纲常,君臣夫妻都是纲常。那我请问,我是夫,还是臣?她是老婆,还是君王?”
说完看向女帝,问:“你要选哪个?”
明居正说:“徐骄,你太较真了。稍后我会向你解释……”
女帝心里那个气,冷声说:“骆文恒,给齐王御牌,今后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任何人不得阻拦。”
“我喜欢你这个选择。”徐骄说:“我要娶李师师,你看给个什么名分好,她是三江郡主。做妾不合适吧?”
女帝玉手紧握,明居正低声说:“陛下,你忘了臣的话么?”
明居正之前对她说过:徐骄是头驴,不要跟他逆着来。陛下刚登基,皇权不稳,所以还需徐家相助。眼下,不是该生气的时候。
女帝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你觉得呢?”
徐骄说:“齐王妃怎么样?”
女帝温柔一笑:“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一下温柔,从所未见。不得不说,美女就是厉害,特别是女帝这个级别的。一笑之后,徐骄竟觉得自己这么做错了……
“齐王,此事不妥。”木合鸣站上前:“三妻四妾,合乎理法,但你要娶王妃,置陛下于何地?帝王尊贵,你娶三江郡主为妃,岂不是要和陛下相平……”
徐骄皱眉:“木合鸣,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天子家事,既是国事。”
这老头,典型的愚忠。
徐骄说:“那你这样想:这不是天子家事,这是我的家事。也许就能想通……”
“有什么不同?”木合鸣说。
徐骄无语:“老头,如果我非要娶呢,你让陛下休了我?”
“这——”木合鸣不蠢,当然明白朝局稳固,得徐家来帮忙。女帝登基,也是徐阁老鼎力。
徐骄又说:“那不如这样,我齐王也不当了,休了陛下,去做三江王李通的女婿,你觉得如何?”
朝臣一片私语,若是如此,刚稳定的朝局,怕是又要乱起来。他们这些刚爬上来的,估计又要被踩下去。
“你敢说这样的话,置天子颜面于何地?”木合鸣气恼。
“不用再说了。”女帝开口:“朕不是小气的人,且三江郡主与我感情甚深,三江王的女儿,我也不想委屈她。”
女帝看着徐骄:“你不用操心,剩下的事,我这个做妻子的来办。你就好好待在宫里,等着做新郎就行了。”
徐骄哼哼一笑:“这么久了,你这是唯一让我感动的一次。”飞身下了城楼,落在女帝身边。
女帝柔声说:“我这样安排,还满意么?”
徐骄说:“明天给你送面锦旗,上写‘三八标兵,妇女榜样’。”
女帝一咬牙:“别贫嘴了,把你这张难看的假脸摘了……”
徐骄取下面具。
直到此刻,女帝的心突然酸了一下,感觉这些日子失眠的毛病忽然就消失了。好像只有看到这张脸,她才确定这个人还活着。
女帝愣了好一会儿,低声说:“你该刮胡子了……”
“哼!”徐骄扭头看了一眼骆文恒:“刮了胡子,我也不会成为小白脸的,只能带上假面……”
女帝一怔,随即了然:“我没骗过男人,你是第一个。”
徐骄撇嘴:“但愿我也是最后一个……”
女帝颇感无语:“跟我来……”
徐骄屁颠跟着,方才那股不可一世完全消失,眼下就像跟在主人身后回家的金毛。
明居正皱眉,也跟在后面。
徐骄不用回头就听出来是他:“明居正,小别胜新婚,你有点不懂事了。”
明居正停住,轻笑道:“晚上,我在永王府等你……”
徐骄说:“靠,你竟然会认为我晚上有空……”
女帝不是小仙女,话里的腥膻味儿还是听得出来的:“别废话了……”
明居正看着徐骄背影消失,眼睛眯了起来。沉思片刻,回头时,朝臣已然散了,只有木合鸣还在。
“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木合先生何必顾忌,你为人忠直,世所共知,没有不当说的话。”
木合鸣冷哼:“这天下,究竟是女帝的,还是徐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