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传令兵,几乎是撞开驿站简陋的木门,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将军大人!急报!九州......九州肥后......陷落!”
“哐当!”
足利义满伸向汤碗的手猛地一颤,僵在半空!全身冰凉。
细川赖之脸上的笃定和劝慰瞬间冻结,血色“唰”地一下褪尽!
“什么?!”
足利义满的声音拔高,刺耳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身体前倾,死死盯住地上的传令兵:
“何时?!守军何在?!今川贞世呢?!他可是九州探题......九州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做什么?!八嘎呀路!!!”
说到最后,足利义满更是控制不住情绪,大骂一句。
传令兵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
“三日前!庆贼贾玌亲率主力,从萨摩出发赶往肥后,强攻熊本城!今川大人得知此事后,调集援军赶赴熊本支援!”
“但是......一日之内......熊本城破!今川大人......战死!守军......近乎全军覆没!”
“今川......战死......全军覆没!?”
足利义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细川赖之倒抽一口凉气,扶住旁边的柱子才站稳。
熊本城是肥后核心,坚城雄兵,更有今川贞世率领援军坐镇,竟也......一日即破?!
驿站内死寂。
足利义满僵在那里,伸出的手忘了收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今川贞世,九州探题,幕府柱石之一,就这么没了?
连同一城精锐,一日尽丧?
细川赖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堵住。
此刻的他......有些担忧了!
肥后陷落,今川战死……这仅仅是个开始吗?
他......不敢想下去。
足利义满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案上那碗温热的味增汤,那曾被他勉强提起一点食欲的食物,此刻散发的热气仿佛成了讽刺。
他猛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狠狠攥成拳。
“细川!”
细川赖之浑身一震:“在!”
足利义满将面前的食物狠狠摔在地上,指向门外:
“传令全军!立刻拔营!急行军!目标——九州!”
他面色狰狞,几乎是吼出来的:
“日夜兼程!不得延误!必须赶在贾玌彻底站稳脚跟之前......赶到九州!否则......万事皆休!”
“哈伊!”
细川赖之猛地躬身,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冲出驿站,厉声高喝:
“将军有令!全军即刻拔营!目标九州!急行军!不得延误——!!!”
驿站之外,短暂的休憩氛围被这道军令彻底打破。
人喊马嘶,一片混乱的喧嚣。
驿站之内,足利义满颓然坐倒,背靠着冰冷的土墙,闭上了眼睛。
“今川......”
——————
两日后,备中官道上
五万五千大军在通往九州的道路上蠕动。
士兵们脚步沉重,队列松散,连日强行军带来的疲惫,刻在每一张汗水泥污交错的脸上。
马蹄声沉闷,卷起漫天尘土。
足利义满身披猩红阵羽织,骑在战马上,位于中军。
他脸色铁青,眼窝深陷,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烟尘弥漫的道路。
今川贞世战死的消息,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这时——
细川赖之默默策动自己的矮马,靠近平行。他观察着足利义满绷紧的侧脸和深陷的眼窝,心中忧虑更甚。
细川赖之压低声音:“将军大人......今川大人之死,我等皆心痛如绞。然......” 他谨慎地措辞,“将军乃三军之胆,万民所望。您......万不可再露颓唐之色。”
足利义满眼神微动,依旧直视前方。
见此,细川赖之的声音更低了,更是带着一丝急迫:
“大军尚在途中,将士们皆看着您!若连将军都......”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明,“九州......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我等仍需将军振作,力挽狂澜!”
足利义满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一丝。
他明白细川的意思。作为统帅,他的情绪,就是全军的士气。
今川的死已成定局,沉溺其中,只会将这支最后的希望之师拖入绝望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
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似乎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背脊。
“细川君......言之有理。” 他目光扫过身边几位同样神色凝重的大名,“吾......”
话音未落!
“报——!!!”
一声嘶吼撞破尘土!
一骑快马从前方烟尘里冲出来!
马上斥候冲到近前,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扑倒在官道泥灰里。
他挣扎爬起,脸上全是灰土汗渍,手里死死抓着一卷染了污血的文书,眼神惊恐欲裂。
“将军大人!丰后急报......府内馆......破了!!!”
“什么?!”
“丰后?!”
“府内馆丢了?!”
足利义满身旁的将领们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倒抽冷气声、难以置信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
足利义满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猛地勒紧缰绳,座下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勒得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狼狈不堪、满眼恐惧的斥候,一时间竟不能言语。
斥候见状,当即回道:
“三日前!庆贼贾玌攻破肥后便亲率大军......突袭府内馆!守军......守军猝不及防!激战......激战半日......城......城破!” 他身体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怖,“庆军......庆军入城后......屠......屠城三日!丰后......丰后全境......陷落了啊——将军!!!”
“屠城?!”
“半日......半日城破?!”
“丰后......也没了?!”
将领们彻底哗然!恐惧在瞬间蔓延开来!
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惊惶,不安地原地踏蹄、嘶鸣。整个中军核心,陷入一片混乱的惊恐之中!
足利义满坐在躁动不安的战马上,身体僵硬。
他猛地闭上眼,不忍再看斥候那张惊恐的脸,不忍再听那绝望的嚎叫。
丰后屠城、陷落的消息,闷得他喘不过气。
短暂的死寂被将领们的惊惶打破。
“完了!九州......九州完了!”
“贾玌!贾玌他到底想干什么?!”
“萨摩、肥后、丰后......他打下九州中部,现在在往北打?他想......”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大内弘世,猛地拍打马鞍,声音嘶哑:
大内弘世:“不对!贾玌连破三国!他打下丰后......他......” 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他的目标是要......”
“他是要关门!” 足利义满倏地睁开眼,那眼神里最后一丝恍惚被理智取代,厉声打断大内弘世,“他要锁死九州!他要关门海峡!”
“关门海峡?!”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混乱的中军炸开!所有将领脸色瞬间煞白!
关门海峡!那是连接本州与九州的咽喉命脉!一旦被庆军彻底掌控......想起对马、壹岐海域正在与庆军水师交战情报,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水师被缠住,关门海峡再被锁死......他们这五万五千人主力,将被彻底挡在九州之外!
成为无根之萍!九州残部......将被贾玌的虎狼之师一口口吃掉!
足利义满胸膛剧烈起伏,那猩红的阵羽织随着他的喘息簌簌抖动。
他猛地抬手,指向东南方向:
“传我将令!”
“命山名时义!赤松义则!率领先锋大军放弃登陆日向,直接前往关门海峡!”
“同时——”
“飞骑!八百里加急!传令丰前守护——大友亲世!”
“命他!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门司!死守下关!死守关门海峡!一步不许退!”
“即刻征调九州北部所有武士!所有浪人!所有僧兵!所有能拿起刀枪的人!全部集结丰前!增援关门!”
“告诉他!” 足利义满的声音拔高,带着血腥气,“关门在,他大友家存!关门失......” 他眼中寒光爆射,“本将军......诛他全族!九州......万劫不复!”
“哈伊!”
传令官声音发颤,不敢有半分迟疑。
他猛地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鞭子,绝尘而去。
足利义满看着传令官卷起的烟尘,猛地一夹马腹。
战马吃痛,长嘶前冲。
“全军!” 他拔出腰间太刀,刀锋直指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死寂的官道上回荡:
“加速!目标——丰前!冲过去——!!!”
吼声落下。
将领们面色铁青,纷纷催促部属。疲惫的士兵在皮鞭和命令的驱使下,勉强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