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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暮色如同稀释的橙汁,缓慢地浸染着徐家后院。小院四周栽种的老枫树早已褪尽繁华,只剩下嶙峋的枝桠倔强地刺向灰蓝色的天空。场地的泥土被反复夯实、平整,边线用醒目的白漆勾勒得笔直清晰,像一张摊开的、等待书写的答卷。角落竖立着几个饱经风霜的技能标靶,上面布满了焦黑的灼痕、深刻的爪印以及冰霜冻结后留下的蛛网般裂纹,无声诉说着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与轰鸣。

后院决斗场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深秋草木的枯涩,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夕阳的余晖斜斜洒下,将训练场的边线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影子。几片枯黄的叶片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落在平整的场地上,又被一只不安分的脚轻轻踢开。

小钰就站在这片她因为停留了无数个日夜而熟悉的战场边缘,用力地、反复地搓着双手。掌心因为紧张和发力而微微发烫,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在微凉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她原地小幅度地、节奏混乱地跳动着,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身体里那股因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考验而滋生的寒意,也像是在活动着僵硬的手腕和脚踝,仿佛这样就能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娇小身躯的每一次跳跃,都带起几缕额前被细密汗珠濡湿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带来一丝痒意。她深吸一口气,深秋后院特有的气息———泥土的微腥、草木衰败的枯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远处飘来的炊烟味道———在此刻全部涌入鼻腔,却没能压下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

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飘向场地对面。母亲穆萱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悬崖边的孤松,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鼓励的微笑,也没有严厉的警告,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封般的平静。

这份平静,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训斥都更让小钰感到无形的压力,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父亲徐涛站在场地中央那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旁,手里拿着一面他自己专门准备的象征裁判的红黄双色小旗,脸上努力维持着中立和严肃,但那双深邃眼眸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复杂,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妻子那毫无波澜的侧脸和女儿紧绷的身姿之间来回逡巡。

小钰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咚咚”巨响。

她太清楚这场对战意味着什么了——眼下的这场对决这不仅仅是一场精灵对战,更是通往易比利亚、通往世界联赛舞台的钥匙。而这把钥匙,此刻就紧紧攥在母亲穆萱的手中,冰冷而坚硬。

在她看来,这开锁的条件苛刻得近乎残酷:她和魂晶里的徐钰,必须在现有的五只精灵伙伴全部失去战斗力之前,击败母亲派出的……唯一一只精灵。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对手是穆萱,那个曾经在职业赛场上以战术冷酷、指挥精准、从不留情面着称的“冰霜女王”的情况下。

可如今的她们早已没有退路。未来的阶梯通向易比利亚,潜在的威胁如同阴影笼罩,她们迫切需要证明自己拥有远行他乡、独自面对风暴的自保之力。

这不仅仅是为了联赛资格,更是为了向母亲,也向她们自己证明,她们不再是需要被严密保护的雏鸟。

“哇哦,腿肚子都在抖?”

魂晶深处,徐钰冰冷而冷淡的意念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小钰强装镇定的外壳,带着一丝惯常的、令人火大的刻薄,“待会儿指挥的时候,可别让指令抖得连自家精灵都听不清。怕不是第一招就得歪到自己脚边。”

小钰像被踩了尾巴的向尾喵,在意识里立刻炸毛反驳:“谁,谁抖了!我这是……这是战术性热身!让身体兴奋起来懂不懂!”

然而,指尖传来的、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却无情地戳穿了她的嘴硬。她忍不住又偷偷地飞快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母亲。

穆萱依旧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用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塑像,那份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的压迫感让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点点勇气瞬间消散大半,喉咙发紧,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徐涛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妻子身上,复杂的心绪如同沸水般翻腾。当穆萱手腕一翻,掌心稳稳托出那枚他无比熟悉的、通体银白、边缘却奇妙地镶嵌着细碎冰蓝色晶体的精灵球时,徐涛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胸腔。

是雪妖女!

他清晰记得,那是穆萱第二梯队里当之无愧的核心主力之一,实力稳居前三甲。

这绝非随意做出的选择,其中蕴含的深意让徐涛瞬间眉头紧锁。这只优雅与致命完美结合的冰系、幽灵系精灵,曾在数年前的华国大师挑战赛上,凭借其神出鬼没的特性、令人绝望的控场能力以及精准狠辣的打击,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过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一穿三”神话。其凶名,在职业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存在,足以让许多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棘手。

老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徐涛心中的疑虑在看见那只精灵球时就如同藤蔓般疯长。

说是想让女儿赢吧?派这只雪妖女出来。这分明是摆出了一座由万年玄冰构筑的、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壁垒。其难度系数,比起上次那只用于“教学”的变化多端但基础种族值和绝对破坏力稍逊的百变怪,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雪妖女的综合战力,尤其是其瞬间爆发力、强大的场地控制能力和对脆皮精灵的秒杀威胁,都更强、更稳、更令人窒息。用它来守关,对于小钰这样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可若说是不想让她们赢,彻底掐灭她们的希望,将她们牢牢锁在身边吧?似乎又显得不那么绝对。

徐涛很清楚,即便是穆萱的第二梯队里,也并非没有比雪妖女更恐怖的存在。

比如那只如同移动天灾般的颤弦蝾螈。这只融合了狂暴电力与原始蛮力的电、毒系精灵,一旦释放其真正的力量,整个场地都将化为一片雷火交加、大地震颤的毁灭领域。它那标志性的“十万伏特”与“爆音波”组合技,曾在一场表演赛中硬生生撕裂了对手精心构筑的联防体系,其瞬间爆发出的破坏力堪称人形天灾。

或者那只掌握着精神切割之力、速度与技巧达到巅峰的艾路雷朵……

雪妖女虽强,凶名赫赫,但比起这两位甚至是一梯队里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真正怪物,终究还是在持续破坏力以及面对极端环境时的绝对压制力上“稍稍”弱了那么一线,并非不可战胜的神话。

或许……

徐涛凝视着妻子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峻的侧脸,一个念头如同水底的暗流般浮现:或许穆萱自己此刻也正深陷巨大的矛盾漩涡之中?

那份对女儿远行安危的、近乎本能的深切担忧,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作为母亲的心;

每一次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可能独自面对异国他乡的凶险,那枷锁便收紧一分。然而,另一面,看着女儿(无论是外在的小钰,还是内在的徐钰)眼中燃烧的、近乎执拗的火焰,那份渴望挣脱束缚、展翅翱翔、证明自身价值的迫切,那份属于年轻训练家独有的、无畏的锐气,又在不断地冲击、灼烧着那副名为“保护”的枷锁。

这种内心的剧烈撕扯,让她最终选择了雪妖女———一只足够强大、能真正检验女儿成色、逼出她们全部潜力甚至潜能的磨刀石,其强度足以模拟她们未来可能遭遇的真正强敌;同时,它又尚未强到令人彻底绝望、连一丝理论上的挣扎和翻盘余地都不留的程度。

这微妙的强度选择,本身就透露出穆萱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纠结与衡量。她既害怕女儿实力不足,在外遭遇不测,悔恨终生;又隐隐希望,甚至带着一丝赌徒般的期待,希望女儿能创造奇迹,用行动向她证明,那稚嫩的羽翼已经足够丰满,拥有了搏击长空、直面雷霆的资格。

但有一点,徐涛无比确定,如同确定当年在至关重要的联赛16强淘汰赛上,自己被穆萱那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最后一击送出局时,穆萱眼中闪烁的、那纯粹到近乎冷酷的、对胜利的执着光芒一样确定———无论穆萱内心如何挣扎,无论她作为母亲多么希望女儿能赢下这场关乎未来的赌约,一旦站在这片由精灵球和战斗意志划定的对战场上,她就绝不会放水。一丝一毫都不会!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骄傲,是她对“训练家”这个身份最虔诚的信仰与敬畏,是对精灵伙伴全力以赴的尊重,同时也是对站在她对面的对手所能给予的、最高规格的尊重。

放水,是侮辱对手,更是侮辱自己,侮辱并肩作战的精灵。

一如当年,她淘汰自己时那精准、高效、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的最后一击。那份战场上的绝对认真与近乎冷酷的专注,曾让他失落怅然,却也让他心底涌起由衷的敬佩。他知道,今天的小钰,将面对的是同样状态的穆萱。

“双方训练家!”

徐涛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翻腾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如同按下汹涌的海浪。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红黄双色裁判旗,声音洪亮而沉稳,如同敲响的战鼓,彻底打破了后院被暮色和紧张笼罩的沉寂。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场地两端———一端是气势瞬间凝结、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妻子,另一端是身体明显绷紧、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女儿。

———最后,旗帜的尖端,稳稳指向场地中央那片被白线划分的战场。

穆萱的眼神在徐涛话音落下的刹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作为母亲的柔软、担忧、纠结,瞬间被剥离、冰封、深藏。取而代之的,是纯粹到极致的、如同西伯利亚寒风般凛冽的专注。是身经百战的强者面对战斗时自然流露的、令人心悸的战意。她手腕一抖,动作简洁、迅捷、没有丝毫花哨,那枚镶嵌着冰蓝晶体的精灵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凌厉的银色弧线。

“去吧!雪妖女!” 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

“砰———!”

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骤然降临的寒意猛然炸开。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暖意,温度直线下降。若有若无的、空灵缥缈又带着一丝诡魅寒意的轻笑声在场地中回荡,如同来自极寒深渊的回响。白光敛去,一道优雅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身影,如同从冰雪童话中走出的精灵女王,轻盈地悬浮在了对战场地的上空。

它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冰蓝色,宽大的、如同古老和服振袖般的双臂由纯净的冰晶构成,边缘闪烁着锋利的寒光,自然垂落。裙摆般的下半身如同流动的冰雾,不断飘散又凝聚。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冻湖,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对面如临大敌的小钰,眼神中没有任何轻蔑,只有一种俯瞰挑战者的、绝对的冷静与审视。

“嘶——”

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从它周身缭绕的、薄纱般的冰雾中弥漫开来,脚下的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凝结出一层晶莹的白霜,并迅速向四周蔓延!刺骨的寒意,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个后院,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小钰看着那只优雅悬浮、散发着致命寒气和无形压迫感的雪妖女,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

一股寒气仿佛不是从外界袭来,而是从她自己的骨髓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直冲天灵盖!

是它!

那个曾经在无数职业联赛录像回放中,在父亲偶尔提及的往事里,留下无数训练家噩梦身影的存在。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感觉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膜中轰鸣。

这场关乎自由与未来、承载着证明与担忧的残酷试炼,终于,在雪妖女那空灵而冰冷的注视下,在穆萱那毫无动摇的锐利目光中,在徐涛高高举起的裁判旗下,拉开了它沉重而冰冷的序幕。场边枫树上最后一片枯叶,也在骤然加剧的寒气中,打着旋儿,悄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