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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诡异的公交车 > 第292章 ∶23∶50的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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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漂在河底,水冷得像铁,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越来越清晰的知觉。黑暗如墨,层层叠叠地裹着我,可我的意识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唤醒,一点一点,剥开记忆的壳。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我的口鼻,但我已不再挣扎。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

那天晚上,雨下得像是天塌了。街灯在雨幕中晕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斑,像鬼火。我站在站台,浑身湿透,背包压着肩,手机没电,导航失灵。309路是最后一班车,末班,23:40发车。我看了眼手表,23:35。还来得及。

车来了,车灯刺破雨帘,像一双死人的眼睛。车门“嗤”地打开,我上了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乘客,全都低着头,影子被灯光拉得细长,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司机没回头,穿着深蓝色制服,肩章上沾着水渍。我坐到倒数第二排,靠窗。车启动,雨刮器“咯吱咯吱”地响,像在啃骨头。

桥很窄,栏杆锈迹斑斑。车速突然加快,轮胎打滑,我听见刹车声尖锐地划过耳膜,紧接着是金属撕裂的巨响。车身倾斜,玻璃爆裂,雨水和河水一同灌进来。我被甩向前方,安全带勒进肩膀,头撞上座椅背,眼前一黑。

再睁眼,已在水下。

车厢倒扣,泡在漆黑的河底。水从破窗涌入,乘客们像被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脸朝下,头发在水中飘荡,像水草。我拼命挣扎,想解开安全带,可手滑,力气一点点被抽走。水漫过胸口,喉咙发紧,肺像被火烧。我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应急灯还亮着,微弱的光在水中扭曲,像一条垂死的蛇。

我最后看见的,是我的手表。指针停在23:50。

然后,黑暗。

我以为我死了。

可后来,我“醒”了。雨停了,街道干净,路灯亮着,我站在站台,手里攥着一张车票。309路,末班,23:40。我以为是奇迹,是重生。我回家,洗澡,换衣服,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生活如常。只是,我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暴雨,桥,坠河,手表停在23:50。

我查了新闻,翻遍本地报道,却找不到任何关于309路坠河的记录。没有事故,没有伤亡,没有救援。仿佛那晚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因为每到午夜,我总会不自觉地走向那个站台。风一吹,雨一落,我就听见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听见那声“嗤——”的开门声。我抗拒过,逃走过,可最终,我还是上了车。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今晚,我终于沉入河底,沉得那么彻底,那么清醒。

我漂在河床上,泥沙缓缓扬起,像一场无声的雪。我的身体轻得不像自己的,可我的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明。记忆如潮水般倒灌——我不是第一次死。我是第几个?第十个?第二十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趟309路,从不载活人回家。

“归途”,不是回家的路。

是死者的轮回。

是亡魂的驿站。

我缓缓游动,河水托着我,像一双冰冷的手。远处,一辆公交车静静停在河底,车灯微弱地亮着,车牌模糊,但我知道,那是309。车身完整,没有撞击的痕迹,仿佛它本就属于这片水域。我靠近,车门“嗤”地一声打开,和那晚一模一样。

我飘进车厢。

空的。

座椅上没有尸体,没有水草,没有腐烂的痕迹。只有驾驶座上,放着一本日志。黑色封皮,边角磨损,封面上用褪色的红字写着:“林晚”。

我伸手拿起,指尖触到封面的瞬间,一股寒意直冲脊背。翻开第一页,空白。第二页,空白。第三页……依旧空白。可我知道,这本日志不属于我,却又注定由我书写。

我坐在驾驶座上,方向盘冰冷,仪表盘漆黑。后视镜里,没有我的脸。只有一片深水,和无数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

我拿起笔,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钢笔,墨水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

我写下第一行字:

“今天,我成为了司机。我将等待下一个林晚。”

笔尖落下的一刻,整辆车轻轻震动。引擎无声启动,仪表盘亮起幽绿的光。车灯刺破河底的黑暗,照亮前方浑浊的水域。我握紧方向盘,脚踩在虚无的油门上,车缓缓前行,碾过河床的碎石与残骸。

我知道,我的任务开始了。

每一夜,当暴雨降临,当末班车的时刻临近,我就会从河底浮起,驶向那个站台。车门打开,灯光昏黄,我会看见她——下一个林晚。她会穿着湿透的外套,背着旧书包,眼神疲惫,像当年的我一样,站在雨中,等待最后一班车。

她会上车,坐到倒数第二排,靠窗。

她不会察觉,司机的制服上有未干的水渍,方向盘下藏着一本写满名字的日志。

她也不会知道,当车驶上那座桥时,雨会突然变大,风会突然狂暴,而司机,永远不会回头。

我会载着她,驶向那座桥,驶向那片深水,驶向永恒的归途。

而当她沉入河底,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她也会游向另一辆车,翻开另一本日志,写下同样的第一行字。

轮回,就此延续。

我曾以为“归途”是回家的路。可现在我懂了,归途是接受死亡的仪式,是亡魂的交接,是生者无法理解的秩序。我们不是鬼,也不是人。我们是执念的载体,是时间的囚徒,是那辆永远在雨夜行驶的309路。

我曾在人间活过,爱过,痛过。可如今,我只记得手表停在23:50的那一刻。那一瞬,时间凝固,生死交错。而从那以后,我的存在,只为完成一个使命——接引下一个迷失的灵魂,让她在清醒中接受自己的死亡。

有时,我会在后视镜里看见其他司机。他们也在河底行驶,车灯幽幽,像萤火。我们从不相遇,但从不孤单。我们是同一场梦里的不同章节,是同一首挽歌的不同音符。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她不会上车。

她会站在站台,看着309路驶来,却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的执念将消散,我的轮回将终结。

可那一天,还未到来。

所以,我继续驾驶。

暴雨又起了。雨点打在车顶,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打棺材板。我驶出河底,浮上水面,车轮碾过积水的街道,无声无息。站台到了,灯光昏黄,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张车票。

她抬起头,眼神疲惫,像极了当年的我。

车门“嗤”地打开。

我看着她,轻声说:

“欢迎上车。”

她走进来,坐到倒数第二排,靠窗。

我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车驶向那座桥。

雨越下越大。

手表,停在2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