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脸色一呆,转身看去。
“鱼幼阳?你怎么来了……哦,不对,你小子怎么才来?!”林白猛然想起来,鱼幼阳还约了自己来这里谈事。
“被一点小事耽搁了。怎么?来天香楼赏花,落败了?”
文人雅士,从来不说逛窑子,都说“赏花”。
林白使了使眼神,叫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鱼幼阳没有理会,自言自语道:“时辰已到,也该宣布今年的花魁之王名落谁家了。”
说着,在林白和李长风惊异的目光中,向着窗台走去。
站在窗台前,鱼幼阳清了清嗓子:“时辰已到,我宣布,今年的花魁之王是……”
看客们瞬间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见到这叫嚷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不像是天香楼的龟公,便指着他斥道:
“哎!小毛孩儿,你作什么??”
“哪里来的孩子,凭什么你来宣布?”
“小咂,想当龟公啊?去报名啊!”
鱼幼阳淡然瞟了众人一眼,高声问道:“天姥,我可否有资格宣布谁是花魁之王?”
白发苍苍的天香姥姥拄着拐杖,身旁伴随着几名仆人,从香楼里走了出来。
看到鱼幼阳的样子,便点头说道:“既是鱼公子,那自然可以。”
香楼下,众人议论:
“鱼公子?没听说过,天香楼是姓鱼的人开的吗?”
“这个姓很少见啊……该不会是都察司鱼司长的同族吧?”
“那又如何?位高权重也不能把手伸到这里吧?”
李长风和林白也是一脸惊诧,低声问出了同样的话。
鱼幼阳瞥了一眼李长风。
“亏你在东琅府混这么长时间,这天香楼同驯谨司一样,均受官府管辖,驯谨司的收入归府衙,天香楼的收入归都察司。”
两人恍然点头。
骄傲的鱼姓少年一挺胸膛,仰着头道:
“要是没点关系的话,这天香楼凭什么能在驯谨司手底下混口饭吃?”
“整个天香花魁之王封册大典都是我设计的,我还不能宣布了?”
“敢到我的地盘撒野,今天我非得让姓李的好看!”
“我说的姓李的,指的是天字楼里的那个,不是说你,李长风,你别那样看我。”
在两人目光惊奇的注视下,鱼幼阳再次喊道:“我宣布,今年的花魁之王是……紫菱姑娘!”
“什么?!”
众人惶恐,接着愤怒。
“你特么耳朵聋了吗?没听到天字楼的李公子投下一百万吗!?”
“你是不是跟李长风一伙的?”
“黑幕!黑幕!黑幕!”
静香姑娘的信徒们立时群情激奋,个个想要冲上黄字楼寻到少年,欲殴之。
拄着拐杖的天姥看了眼紫菱,看了眼静香,又看了眼鱼幼阳,眸光陷入沉思。
指尖习惯性的点了点拐杖,似有所悟,没有说话,打算静观其变。
天字楼里的少年也没有说话,一双冷眼的站在纱帐后面看着。
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如何圆场,嘴里能蹦出什么象牙。
鱼幼阳笑道:“封册大典的规矩,自戌时至亥时投袋,至高者为今年的花魁之王。可是在一百万两投下之前,在下分明听到,亥时的更声已经敲过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时间不敢相信少年的话。
“什么?!”
“有这种事?”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怎么没听到?”
“敢拿这种事情糊弄我们?!”
“黑幕!黑幕!黑幕!”
群情不减,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说着就要冲上黄字楼。
鱼幼阳又笑道:“不信是吗?不信你们去问问现在几时了?”
接着鱼幼阳回头,紧张道:“你俩注意保护我的安全。”
众人愣住了,互相询问有没有听见亥时打更声。
结果自然是叫“纷纷”的王八念经——纷纷摇头。
林白在旁低声问:“你真听见打更声了?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鱼幼阳瞥了一眼林白,轻蔑道:
“能听到就邪门了。这一带我早就打点过,不许有打更人这么牛掰的人物出现,自然客人们就会多玩会儿。不过我来的时候确实在其他地方听到了更声。反正现在亥时肯定过了,你们放心,结果我来定,你们肯定赢。”
林白闻言,如遭雷劈,立时僵住,竖起拇指,惊叹道:
“还得是你们这些开窑子的人心黑啊。捧花魁,驱赶打更人,往玉逢春里下春药……你们是,狠花魁不死。”
纵然你是花魁,也是妓所牛马,不被干死,就得往死里干。
天姥见看客们不再有反对情绪,刚想宣布继续下面的加冕环节,让人给紫菱戴上象征花魁之王的“花王之冠”,却听见天字楼的李姓少年怒吼道:
“胡说八道!”
“我管家是化相境,极其擅长听力,他根本就没有听到打更的声音!”
“姓鱼的,你若胆敢撒谎,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香楼下的人们情绪再次被点燃,闹了半天,这鱼幼阳竟然欺骗我们这些淳朴的老实人。
“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撒谎?”鱼幼阳一脸自信道,“大家都是公平竞争,既然你的一百万两无效,便可拿回去,这花魁之王的称号,也自当是人家紫菱姑娘的。”
懦弱的紫菱姑娘站在高台之上,早就被刚才一连串的场景吓懵了,不停地拍着胸脯让自己缓口气。
“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姓少年沉吟道:“各位,有谁能证明刚才时辰未过,我赏银万两!”
淳朴的众人愣住了,不再指责鱼幼阳,而是开始思索证明刚才还未到亥时的证据。
“我!”一个执扇的青年站了出来。
“是许更?对啊,许更是世袭的更夫啊!”一人惊叹道。
“姓许的打更人?”林白看去,发现此人正是刚才表示三号紫菱十分出色,并且在胸前团了团的那个猥琐男。
鱼幼阳微微皱眉,隐约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问道:“许更有何高见?”
许更不言,只是从袖中倒出一细长竹筒,拔下筒帽,缓缓举起。
“这是我们更夫夜间巡逻携带的更香。”
许更吹了吹,燃香略微旺盛了一些。
所有人都清晰可见,里面的燃香距离底部还有不到一厘的距离,还有火点在燃烧。
显然,香未燃尽。
“更香若燃尽,一香一时辰。自戌时起,我便点燃此香,如今香未燃尽,距离亥时,还有片刻。若各位不信,可派人去最近的打更衙门,与标准的更香对照,绝对分毫不差。”
众人恍然,失去了得到万两银子的机会,便继续痛骂鱼幼阳。
“哈哈哈哈!”天字楼里传来狂妄的笑声,“我倒以为你如何成竹在胸,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打更人干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