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学院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少年动作顿住了。
沉默了半息,仿佛回忆了很久的词语,他转过头,声音低哑地吐出:
“学……什么?”
他眼中并非迷惘,而是一种冰冷的判断正在升起。
“你是侵略者?!”
少年声音冷下来,语调如刀子。
韩逸心中一凛。
几乎在他体内星丝警兆浮现的同一刻,少年已腾身而起。
脚尖轻轻一踏地面,一层密密麻麻的粉粒从他脚下的枯叶中弥散而出,如同活体般迅速蔓延,后背竟裂开一层浅金色的皮肤,整个人的形态都变得更具攻击性。
“你们又回来了!”
下一刻,树影晃动,韩逸感受到一种极端不自然的生物向他压来。
少年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肌肉拉长,皮肤下浮现出网状血管,每一寸组织都在高速重构。
他的指节膨胀、关节游移,双臂瞬间延展出三倍长度,宛若巨猿般扑杀而至,带着极强的爆发力。
韩逸不敢大意,脚步错移,整个人在林间如光影穿梭。
少年的长臂横扫,一击未中,关节脱开,在空中折叠扭转,仿佛骨骼不再限制身体的形态,像是利刃般扭动成一个旋击漩涡,横斩韩逸腰部。
韩逸星丝反卷,将自己拉出攻击轨道,三重幻象加持下,八道星丝猛然射出。
但少年却肉身猛然收缩,像一只拧紧的弹簧——
“砰!”
轰然爆裂而出!
下一瞬,少年体内数百条白色的神经索暴露而出,在空中形成螺旋状的冲撞体。
韩逸身体一震,几道星丝顿时被震断,他身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株藤树上。
他心中一沉,这个少年不像是意识训练有素的学院选手,却拥有比多数意识者更精准的战斗直觉,以及无法预料的变化能力。
韩逸心中也是疑惑,“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站稳,意识流缓缓展开。
少年已经再次逼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一次,他不再攻击,而是开始发出鸣音。
低频的振动波从他的喉咙与胸腔之间释放出来。
“精神干扰!”韩逸瞳孔骤缩。
他身体微微一滞,一股无法遏制的恶心与灼烧感从脊柱中升起,仿佛呼吸变成了错误,连血液流动都开始逆行。
“你就这点本事吗?”少年轻声低语,声音却如刀锋割喉。
韩逸脸色苍白,但眼神愈发冷静。
星丝猛然膨胀,一道环状的精神涟漪扩散。
“莫比乌斯之梦。”
一瞬间,整个林带的视觉扭曲了。
少年正向前冲刺的一瞬间,忽然发现,他竟回到了刚刚出拳的起点。
身体的角度、呼吸节奏、肌肉张力,全都如前一刻的复刻,仿佛自己被困入一个无限轮回中。
他双眸一震,猛地停下,眼中惊疑交加。
但惊惧之中,他却陡然低声呢喃:
“这……这是思维梦的符号……?”
韩逸微怔。
“你是……思维梦的人?”
那少年的语气第一次失去了攻击性。
他望着韩逸,像是看见了某种极遥远、极久违的记忆。
韩逸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思维梦?”
少年似乎还未回神,神情复杂,但刚要再说什么——
轰隆!
天空被撕裂。
一艘银白色飞舟轰然,宛如尖锥插入宁静的湖面,引发涟漪波动。飞舟带着现实世界的规则风暴,开始污染这片梦的领域。
少年瞳孔骤缩,猛地仰头:
“入侵者来了。”
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再次悄然变动,双肩隆起,背部如鳞般绽开出一对半透明的飞膜翅膀。
嗡——
一跃而起,向梦界中心飞去。
韩逸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闪过万千念头。
“思维梦……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眯起眼,望向天穹那道撕裂虚空的飞舟光芒,微一咬牙,脚下一弹,也随之跃起,向深处飞驰而去。
脚下的地貌迅速变化,从起伏如肺叶的丘壑跃过一座座拱桥般的软骨脊梁,有些通道甚至自动张开、闭合,像是顺着他的呼吸而动,仿佛整个大地都是一具巨型的、有意识的生命体。
“好古怪的世界。”韩逸的呼吸越发凝重,脚步也不断加快。
很快,他在远处看到一座城市轮廓,不如说是一片宛如心脏脉络般鼓动的生物群落。
苍茫大地上,没有砖石楼阁,整个城市是由肉体与生理组织自我生长而成。
光滑的软体通道如同神经丛交错于空中,蜿蜒扭曲。
中枢神经构成了主干大道,鼓动的心瓣和气囊状的构筑物随着节奏鼓动,仿佛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呼吸的生物。
悬空高塔由柔软而坚韧的白色骨架堆叠而起,其顶端生长着晶莹的感知触须,在风中轻轻摆动,感知着四方的生命波动。
整座城市在低频振动中共鸣,仿佛正在与某个“中心神经”保持着无形同步。
韩逸立于一座浮桥般的软组织平台上,随着步伐下陷又弹起,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柔顺的肌腱与脂膜之间。
他微蹙眉头,神经本能地抗拒这“活体城市”的触感,但越深入,他越能感受到,这里的一切都并非堆砌而成,而是某种意志孵育出的生命。
前方,刚才与他交手的少年已停下脚步,站在一座乳白色圆顶神殿前。
无数人形身影在城中穿梭,源源不断奔跑,朝神殿前集合。
一群身穿变体衣饰、身形模糊的梦界居民齐聚于广场。他们无一相同:有人拥有两对手臂却无双足,有人上半身如少年、下半身如蛇尾;更有人面部轮廓不明,却从胸腔处张开双眼。
他们没有惊慌,也没有嘈杂。
所有人都以极为安静而庄重的姿态,单膝跪伏,面朝神殿。
神殿中,一道光从顶端垂落,透过半透明的穹顶,折射出千万道虹色光纹。
而在那光柱最核心,站着一只体长十余丈人首蛇身的生物,背部鳞片缠绕着螺旋形的血管纹络,左侧覆有流动的乳白色光膜,右侧则是半透明的骨质光翅,喉部柔软而丰满,内脏部分暴露却无一滴血。
它的身体同时散发出令人平静与原始战栗的气息。
不知为何,看见这个生物的瞬间,韩逸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赫马佛洛狄忒斯”,传说中雌雄同体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