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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逃生三国 > 第20章 梦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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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的夜被浓雾洇得发沉,御街的灯笼在风里晃出虚浮的光晕,像浸了水的宣纸,连墙角的青砖都透着潮意。赵祯披着玄色织金披风立在勤政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未褪的朱漆——那是刘娥亲选的颜色,说“帝王殿阁当持重,却也别失了人间烟火的暖”。

风卷着雾从汴河方向漫来,带着些微潮湿的草木气,恍惚间竟像极了那年幽州道上的晨露。三个月前从北境归来,他总觉得心里空了块地方,就像此刻殿内空落落的青铜香炉,没了刘娥惯常爱焚的龙脑香,连烟雾都散得没了章法。

案头的烛火突然跳了跳,烛芯“噼啪”炸开火星,映得他眼底的青黑愈发浓重。昨夜又梦见了刘娥,她还是穿着那件石青色的翟衣,站在崇德殿的门槛前,眉梢眼角带着惯有的威严,却又藏着几分他读不懂的温柔。“官家该记得,这天下从来不是一人的天下。”梦里的声音混着雾霭,像她当年手把手教他批奏折时,指尖落在绢纸上的沙沙响。

殿外更鼓敲过三更,赵祯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仁寿宫旧址。朱门早已落了锁,门环上凝着白霜,可他总觉得下一刻,那扇门就会“吱呀”推开,露出刘娥倚着鎏金屏风的身影——她总说他性子太软,当年亲政前,总在这宫里看着他熬夜习字,砚台里的墨汁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雾色渐浓,廊下的铜铃被风扯着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刘娥鬓边金步摇的轻颤。他忽然想起幽州城墙上,军士们指着北方的雪山说“太后当年在蜀中,见过这样的雪么”,那时他攥着御赐的玄甲护心镜,忽然就想起刘娥教他骑马时说的“官家别怕,纵是前路难行,也得挺直了腰杆往前看”。

指尖触到冰凉的门环,赵祯忽然笑了,笑声被雾吃了去,只剩些微涩意漫在喉头。三个月来,他批过无数道折子,见过无数朝臣,却总在夜深时想起刘娥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掐进他掌心的力道——不是疼,是怕他记不住“仁政”二字的分量。就像此刻这迷雾里的汴梁,看似朦胧混沌,却藏着千万户人家的灯火,正如刘娥教他的:“做天子,要看得见高处的风,也要听得见低处的叹息。”

烛火在雾中明明灭灭,赵祯转身时,披风下摆扫过阶前的青苔。远处传来更夫“小心火烛”的喊声,混着风穿过重重宫墙,恍惚间又成了那年刘娥在他耳侧的叮嘱:“吾儿要记得,这天下最紧要的,从来不是帝王的威严,是这人间的烟火,散不得,也冷不得。”

雾色更深了,却有一线月光正从云层里挣出来,落在勤政殿的飞檐上,像极了刘娥发间那支从不离身的玉簪——温润,却也带着刺破阴霾的锋芒。赵祯抬头望着那线光,忽然觉得这漫夜的雾,终是要散的,就像那些藏在梦里的叮嘱,早已在心底生了根,随着汴河的水,淌进了这大宋的万里山河。

汴梁的夜裹着寒雾沉降,朱雀街的石板路泛着青灰的冷光,灯笼在风里晃成模糊的橙红,像被揉碎的残阳,飘落在刘娥曾走过的御道上。赵祯捏着茶盏的指尖发紧,盏中碧螺春的热气漫上眼睑,恍惚间竟与幽州归来那日的晨雾重叠——那时他隔着重重甲胄回望,总觉得身后还该有个端坐在车辇里的身影,像从前无数次出巡那样,目光里藏着严厉与牵挂。

更鼓敲过二更,殿角的铜铃忽然“叮铃”轻响,惊飞了檐角栖着的夜鹭。他猛地抬头,案头摊开的《唐鉴》还停在刘娥圈点过的那页,朱笔批注的“亲君子,远小人”几字,墨迹已微微发暗,却像此刻心里的念头,清晰得刺人。三个月来,他习惯了独自批完最后一道折子,却总在合笔时忽然愣住——没人再像她那样,带着温热的牛乳进来,笑他“又忘了用暖炉”,指尖却轻轻替他拢好披风的领口。

风卷着雾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后苑梅树的冷香,忽然就把记忆扯回了崇德殿的冬夜。那时他还是少年,伏在案上背《尚书》,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抬眼就见刘娥披着墨绿缂丝氅衣坐在屏风后,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绢纱上,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比窗外落雪还要轻。“官家可知,为何要读这些?”她的声音穿过缭绕的龙脑香,“不是为了记住字句,是要懂得这天下人的冷暖,都藏在这字里行间。”

今夜的雾太浓,连宫墙下的守灯都成了朦胧的光点,像极了刘娥临终前眼中的光——那日她攥着他的手腕,力气轻得像片纸,却硬是撑着坐起来,指着案头的《贞观政要》,唇齿间漏出的话断断续续,却字字砸在他心上:“莫学唐宗...却要记得...仁厚方得民心...”后来太医说她已难开口,可他分明听见,她最后唤的是“吾儿”,像幼时他病中醒来,总能听见的那声轻唤。

案上的烛芯“噗”地爆了花,赵祯忽然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她生前常去的清心阁。阁门未锁,许是宫人知道他常来,案上的博山炉里还焚着半块龙脑香——是他特意吩咐按她从前的分量放的。炉盖绘着云海仙鹤,她曾说“人在高处,便要像这仙鹤,看得远,却也得飞得稳”。此刻雾气漫进阁中,仙鹤在雾里若隐若现,倒像是她正立在云端,看着他如何走这她曾手把手教过的路。

“太后...您可觉得,如今的官家,算得了您的期许?”他对着空荡的座椅轻声开口,声音被雾吸走,却在心底泛起涟漪。幽州的风沙曾磨破他的手掌,朝堂的纷争曾让他彻夜难眠,可每当想起她教他辨认百姓奏折里的别字,想起她带他去汴河看漕船时说“这每艘船上,都是一家人的生计”,那些难挨的夜便有了光。就像此刻穿透雾霭的月光,落在她用过的镇纸玉龟上,凉而温润,却让他忽然想起,她掌心的温度——不是帝王之母的威严,是母亲的暖。

远处传来打更人“天寒地冻,各宜小心”的喊声,赵祯转身时,披风扫过她曾坐过的锦垫,上面还留着淡淡的纹路。雾渐渐薄了些,东天上已泛起鱼肚白,他忽然明白,这三个月来的梦啊,原不是放不下她的威严,是舍不得那些藏在深宫里的、属于“母亲”的细碎时光——是她替他挑的朝服纹样,是她亲手熬的治咳药汤,是她临终前眼里未说完的牵挂。

晨光初绽时,雾终于散了。赵祯望着殿外渐明的汴梁城,忽然觉得那些在雾夜里翻涌的思念,终是化作了掌心的力量——就像她教他的,做天子,要把天下人的忧乐都揣在怀里,就像当年她把怕黑的他拥在怀里那样。指尖抚过案头她圈点的《论语》,“为政以德”四字在晨光里发亮,恍惚间,又听见她的声音穿过岁月,落在这初晴的朝雾里:“吾儿啊,这江山,终是要你自己走了,但莫忘了,脚下的路,从来不是为了显贵,是为了这人间的‘烟火’二字。”

殿外的风又起了,却带着暖意,像谁轻轻替他整了整衣领。赵祯笑了,低头铺开新的奏纸,笔尖落下时,墨痕在宣纸上晕开,像化开了昨夜的雾——原来有些告别,从来不是结束,是她把半生的心血,都酿成了他心底的光,照着这大宋的夜,照着他,一步步,走向她曾期许的,天下长安。

烛火在雾里晃出细碎的光晕,寇珠的身影在殿角的纱幔后时隐时现,月白襦裙的裙角拂过青砖,竟似当年在仁寿宫廊道上见过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个抱在乳母怀里的幼童,只记得寇珠总穿着干净的浅衫,鬓边别着朵素白的绢花,笑起来时眼尾微弯,像母亲房里那盏常亮的琉璃灯。

“官家可是梦魇了?”虚空中的声音带着几分温软,却让赵祯指尖猛地攥紧了龙袍下摆。狸猫换太子的旧事像沉在汴河底的石头,虽被岁月覆了青苔,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泛出凉意——他记得刘娥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似有万千言语哽在喉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也记得八大王当年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一句“陛下可知自己身世”,终究没在她在世时说出口。

雾气漫过门槛,寇珠的身影又近了些,袖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微光下一闪——是当年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在御花园撞见寇珠独自垂泪,她见了他慌忙拭泪,把帕子往袖里藏,说“小皇子莫怕,只是想起了故乡的莲塘”。那时的他不懂,为何这帕子上的莲,竟与刘娥宫中屏风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官家怎的忘了,当年太后抱您在膝头时,总说‘吾儿生得像父皇’。”声音里多了些怅然,竟让赵祯想起刘娥教他写字时,指尖按在他手背上的力道——她从未提过狸猫换太子的流言,却在每一个晨昏里,用比生母更殷切的心意,将他教成了大宋的官家。此刻寇珠的身影在雾中渐渐模糊,却忽然转身,指尖往殿外的方向一指,雾气竟似被扯开一道缝,露出年轻时的刘娥正立在勤政殿外,披着明黄翟衣,身后跟着抱持襁褓的宫人。

“大限?”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涩意,“朕怕的从来不是大限,是怕这满心的疑窦,终是负了她半生的苦心。”那年在幽州,他隔着重重军帐听见士兵私语“听说当今圣上本是李宸妃所出”,握剑的手竟止不住地颤——不是气身世被瞒,是忽然想起刘娥为保他登基,在崇德殿熬红的眼,想起她对着先帝灵位发誓“必教皇子成明君”时的决绝。

寇珠的身影终于化作一团薄雾散去,案头的《真宗实录》恰好翻到“章献明肃皇后刘氏,性聪慧,善权谋,然心怀社稷”几行。赵祯伸手抚过“社稷”二字,忽然想起刘娥临终前扯着他的衣袖,反复呢喃“莫怪...莫怪...”——怪什么呢?怪她隐瞒身世?还是怪她用铁血手段护了他半生安稳?此刻窗外的雾彻底散了,晨光落在他掌心,那里有道浅淡的疤,是十二岁那年他替刘娥试药时被药罐烫的,她抱着他哭了半宿,说“吾儿受苦了”。

“原来不是他们来寻朕,是朕从未敢直面这颗心。”他对着渐明的天空轻声道,喉间有些发紧。狸猫换太子的流言像把钝刀,在他心底割了无数道痕,却在今夜的雾里忽然明白——比起身世的真相,更重的是刘娥用一生写就的“母亲”二字。就像这汴梁的雾,再浓也遮不住晨光,而她藏在权谋背后的温柔,早就在无数个寒夜里,化作了护他周全的铠甲。

殿外传来宫人“请官家用早膳”的通禀,赵祯起身时,看见案头不知何时多了朵沾着雾水的白菊——是寇珠曾戴过的那种。他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拂过花瓣,想起刘娥说过“花无百日红,人无千般好,可这颗护佑天下的心,要永远热着”。原来所谓大限未至,是他终于懂了:比起纠结往事的是非,更该记住的,是那些以“爱”为名的负重前行,无论是生母李宸妃的隐忍,还是养母刘娥的强悍,终究都是为了让他,在这帝王之位上,坐稳一个“仁”字。

晨光铺满勤政殿,赵祯望着殿外熙攘的宫人,忽然觉得昨夜的雾像一场长长的梦。梦里有寇珠的叹息,有刘娥的目光,却也有汴河上传来的漕夫号子——那是人间的烟火,是她用半生护着的、他该用余生守着的人间。指尖捏紧那朵白菊,他忽然明白,所谓身世的谜题,早在那些被爱浸润的岁月里,有了最温暖的答案:比起血脉,更重要的,是她教他如何做一个好官家,如何做一个,对得起天下人的“儿子”。

转身走向早朝的方向,靴底踏过被雾打湿的青砖,发出清浅的声响。身后的烛火渐渐熄灭,可窗棂上的朱漆在晨光里愈发鲜亮——那是刘娥选的颜色,正如她留在他生命里的印记,历经风雨,却从未褪色。而那些在雾夜里浮现的身影,终不是来索命的“前尘”,是来告诉他:这帝王之路纵然孤独,却也因着那些深沉的爱,有了值得奔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