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目光温柔地落在丈夫怀里安静下来的二西瓜身上,又瞥了眼榻上依旧精神奕奕、对着父亲的大手“拳打脚踢”的小西瓜,摇了摇头。
韩执抱着怀中这团温软馨香的小女儿,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和彻底放松的重量,再听到妻子这似怨非怨的抱怨,只感觉想笑。
“辛苦你了。”他低声道。
他一手稳稳托着二西瓜,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握了握苏轸的手腕,指尖在她因长时间抱孩子而微微僵硬的关节处轻轻按揉了一下。
“只是这个,”苏轸朝小西瓜努努嘴,“看样子还得官人这位‘耶耶’亲自出马,陪他玩够了才行。精力旺盛得紧,也不知随了谁。”
小西瓜似乎听懂了母亲在说他,“啊”地叫了一声,小脚丫蹬得更欢了,像是在回应。
“好小子,力气不小!”韩执压低声音,带着笑意逗弄儿子。他不再只是被动承受,而是用宽大的手掌巧妙地包裹住一只小脚丫,轻轻捏了捏那胖乎乎的脚心。
小西瓜立刻像被点了笑穴,爆发出一串更加响亮清脆的咯咯笑声,另一只脚丫也立刻加入“战局”,更加卖力地蹬踹,试图摆脱父亲的“魔爪”,又像是在邀请他玩得更激烈些。
苏轸此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盘点心,笑道:“官人,这儿是李婶才做好的酥点,搞快过来尝一哈噻。”
她说着,把点心放到小几上,又瞥了眼还在榻上跟父亲的手较劲、咯咯直笑的小西瓜,嗔怪道:“赶热吃哈,刚出锅嘞酥点,冷了就莫得那么香喽!”
那酥点小巧玲珑,金黄酥脆,还冒着丝丝热气。
韩执抱着睡得正沉的二西瓜,不便挪动,只朝小几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笑道:“劳烦娘子,先喂我一口尝尝?这小子缠得紧。”
他一边说,一边灵活地用手掌包裹住小西瓜再次蹬来的小脚丫,轻轻摇晃着逗弄,惹得小家伙又是一阵兴奋的咿呀和更用力的“反抗”。
苏轸看他那副一手抱娃一手“应战”的“狼狈”样,忍不住笑了。她拈起一块还温热的酥点,小心地吹了吹,走到韩执身边,递到他嘴边:
“来,张嘴。李婶手艺硬是巴适,今天这个酥层起得特别好。”
韩执就着妻子的手,轻轻咬了一口。酥皮在齿间簌簌落下,内里的甜馅温热软糯,果然香甜可口。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含糊道:
“嗯......香得很!李婶手艺确实没话说。”
他这边刚咽下去,那边小西瓜似乎被点心的香气和父母喁喁私语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停止了“进攻”,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向母亲手里的点心,小嘴也跟着吧嗒了一下,口水又有泛滥的趋势。
“嘿,你个小馋猫,牙齿都没长齐,就晓得香了?”苏轸笑着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又拈起一块酥点,自己小小咬了一口,故意逗他:
“这是大人吃的,香吧?等你长大些才得行哟。”
小西瓜看着母亲吃东西,更着急了,“啊、啊”地叫起来,小手也朝着点心的方向挥舞。
“莫急莫急,”苏轸连忙安抚,把剩下的大半块点心塞进韩执嘴里,“官人快些吃,莫要逗他了。吃完这个‘费头子’就交给你了,好生陪他费。”
忽然,苏轸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道:“对了,今日有信使送了信来,说是从海州沭阳送来的。”
“海州沭阳?”韩执的手停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唯一能和这个地方联系起来的,也就只有沈括了。
“沈兄来信了?”
算起来,沈括自年初随父亲离开,到如今,已几乎一年。安顿、熟悉政务、处理繁杂的县务......想必早已是焦头烂额,怎地突然有暇来信?
“嗯,看着信封上的落款,是沈郎君无疑。”苏轸点点头,走到一旁的书案边,拿起一封信件递了过来。信封用的是普通的官用纸,边缘有些磨损,不过在这个年代——
信能送到就不错了。
韩执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怀里熟睡的二西瓜,确保她安稳地靠在自己肩头,这才腾出右手接过信。
“韩兄鉴:
别来倏忽近岁,海州沭阳,风物迥异京华。岁末天寒,公务冗繁,幸赖僚属勤勉,差可支应。年关将至,遥思京师故人,尤念兄台。惟愿兄及孙子身体康健,诸事顺遂,新岁纳福。”
另有一事,烦请代劳。不知浅儿府上可安好?烦兄台得暇时,代为问候王公夫妇。请兄台方便,代愚向王公府上小娘子王浅,略致问候之意。
天寒路远,伏惟珍重。
沈括顿首。”
“呵......”韩执忍不住低笑出声,怀里的二西瓜似乎被这轻微的震动惊扰,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沈郎君说了什么?”苏轸接过信,轻声问。
“年关将近,问候一声罢了。”韩执想了想,道:“顺便,郑重其事地托我问候王尧臣王大夫家小娘子——罢了。”
苏轸低头快速扫过信纸,了然地笑道:“沈郎君这声‘问候’,绕了好大一个弯子。”
“可不是么。”韩执道,“正好今天回来早,我们要不要顺带着去串个门儿?沈兄这份‘略致问候之意’,宜早不宜迟。再者,小西瓜这精神头,在家里闹腾,不如抱出去走走,说不定路上就睡着了。”
“也好,王公府上不过几步路的功夫。正好把二西瓜也裹严实些抱去,让她也认认门儿。”她说着,目光落在小西瓜身上,“至于这个‘费头子’,抱去让王夫人也瞧瞧,顺带学学怎么管教。”
说干就干。苏轸动作麻利,先从韩执怀里小心接过依旧睡得香甜的二西瓜,用厚实柔软的锦被将她裹成一个暖和的小粽子,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小家伙被挪动,只是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在母亲熟悉的怀抱和暖意里,很快又沉沉睡去。
苏轸将裹好的二西瓜稳妥地安置在自己臂弯,朝榻上努努嘴。
韩执会意,大步走到榻边。小西瓜正自己玩得高兴,见父亲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地“啊”了一声,以为父亲又要来和他玩“脚丫大战”,两只小脚丫立刻又蹬踹起来。
“嘿,小子,出门玩儿喽!”
韩执笑着,大手一抄,熟练地将儿子捞进怀里。小家伙骤然被抱起,视野升高,更是新奇,暂时忘记了脚丫游戏,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小脑袋转来转去,咿咿呀呀地表达着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