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大业成功在即,绝不能在此时出错……”
肖从章此时押解凌秉回上京,必定计划缜密,能这般轻易便放出消息,无非是为了敲山震虎,设下陷阱。
可若凌秉抗不住审讯松了口,将同薛啸密谋勾结的事情说出,届时再查到承伯侯府,引得景昭嵩猜疑,定会暴露大计……
眼下的凌秉此时就好似那光明正大高悬而起的肉,摆明了是要引狼前来的。
薛啸自然明白这其中必有陷阱,但眼下局势,若留凌秉活口,等他到了上京,承伯侯府与他自然只有一死。
可若想除掉他,也必然需要同肖从章正面交锋……
想到这,薛啸的眼底泛出些许血丝,握着刀的手兴奋的震颤。
“传我令,所有冀州卫随时待命,同本将军一同,取了肖紊的项上人头!”
王元和王洛对视一眼,前者冷静沉思,后者倒是激动附和。
“属下定然竭尽全力,替将军取了那肖紊的命!”
听到这,王元有些谨慎的看向薛啸,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将军,侯爷提醒过我们,眼下您不能暴露身份,应当尽快回冀州才是……”
薛啸眸光森寒,缓缓朝王元侧眸瞥了眼,唇角边扯出一抹冷笑。
“怎么,你觉得我杀不了肖紊?”
王元不敢直视薛啸的目光,闻言只能低下头,低声解释。
“不是!”他语速快了几分,神情严肃郑重的屈膝半跪,拱手说道
“将军,眼下对上肖紊,无非是中计,若凌秉灭口不成,将军被困,侯爷怪罪下来,岂不是耽误!啪!”王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薛啸反手抽了一掌,一脚踹上胸口,踢飞了出去。
王元捂着胸口吃痛着爬起身,没敢在多言。
薛啸脸色阴沉骇人,一双虎目更因染了几分怒气而显得压迫感十足。
他盯着王元,语气暗含警告:“少拿侯爷来压我!”
“本将军行事,何须旁人来指手画脚,就算事情失败,我自会给侯爷一个交代,要你多什么嘴!”
薛啸到底念在王元跟随多年的情分上,并没有动手杀了他,王洛见状,连忙下跪,帮忙圆话。
“是!将军,我等自然只听将军吩咐,王洛也是太过着急了,一时失言,望将军饶恕!”
听到此话,薛啸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说来此事他亦有私心,他就是想要同肖紊正面交手一番,借由将肖紊打败,好向世人证明他薛啸,才是元朝不可多得的猛将。
只要肖紊此时败在他手中,那日后大计将成时,他们又何须惧怕肖从章的威胁……
“起吧。”
听到此话,王元和王洛不敢犹豫,飞速起身。
薛啸走到一旁摆放的滁州城简易的沙盘前,负手垂眸思索了片刻,忽的想起了什么一般,眉目间的神色多了一丝戏谑。
“还记得先前本将军让你们去查莫应怜身边那个人吗?”
离开殷山后,薛啸就让人去密查莫应怜身边那个棋子,一来是他对莫应怜本就不信任,二来他不过是想看看,莫应怜说的那般信誓旦旦,到底有什么底牌。
未曾想,还当真让他查到了。
当初徐行二人死在上京,消息也未尽数传回,他知晓那个盛宁失踪了,未曾想果真被莫应怜带走了。
王元反应过来说的是谁,面色一顿。
“将军是说那个盛宁?”
薛啸回过头看向他,点了点头后,冷笑了声,吩咐道。
“找个机会,将人从莫应怜身边绑出来,本将军倒是想看看,这人同当年那位,到底有几分像……能不能令肖紊心甘情愿被要挟……”
一颗好用的棋子,与其被捏在莫应怜那样的疯子手中,倒不如留在他手里,物尽其用。
王元扶着脸色惨白的王洛,二人齐声应道。
“是,属下领命。”
“下去吧。”薛啸转过身,朝他们二人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待他们二人带人离开后,薛啸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杀戾的威压退却后,高大的背影看上去竟多了几分落寞。
薛啸缓缓垂眸,视线落在配刀的刀柄上那颗镶嵌在其中的血红玛瑙,眼底多了一丝柔情。
那是他的妻子顾慈为数不多留给他的东西,这些年似乎因为沾染了太多血气,已由最初的亮红变得暗红。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了片刻,心中忽的自问。
阿慈,你会不会怪我帮着你父亲谋权夺利?
只是心中问了出来,薛啸的内心却又下意识的逃避了回答。
一如当初那般,明明他早就知晓,顾慈是被逼着嫁给了他,但为了得到她,他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直到后来顾慈因为被困于后院,抑郁而终,他又下意识的逃避了责任。
在他看来,无非是觉得顾慈认为他配不上她,才不甘于嫁给他,所以他偏要往上爬,让世人知晓他薛啸。
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多年,早已无法摘除,一切都仿佛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愧疚,又或是重新找了一个借口自欺欺人。
他问出了这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
薛啸眼底的柔情收敛,刹那间变得冷漠。
在乌蓝的天光中,薛啸的思绪自这场自我谴责中抽回,变得冷静克制。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狼嚎声,再回过神来,薛啸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
自从上回莫应怜在傅重峦身上吃了亏了,似乎变得谨慎了许多。
平日里不让傅重峦走动离开院子,连青将也不知被调去了哪里。
将要入夏,院子外边树木森然,清风不知起于何处,落到院中时又染了几分潇离。
傅重峦此时正躺在凉亭下的短榻上闭目假寐,午后的暖光透过层层树梢,一丝一缕的照在他略显雪白的面上,清隽的眉目间疏离稍散,多了些许温和。
为了不引人怀疑,这两日傅重峦都安静的待在院子里养伤,一副大病未愈,不想多管闲事的模样。
对暗地的周围多了不少的眼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身后小径这会传来几声脚步声,朝傅重峦走近了,才听出来时小谷的声音。
傅重峦懒洋洋的睁开眼,刚好对上小谷看过来的视线,目光再往下,停在了他手上端着的瓶子上。
“这是何意?”
小谷见状,连忙将瓶子递到傅重峦眼前,解释道。
“郎君,主上吩咐,要你将此药送出城,派人送往上京……”
在听到上京时,傅重峦脑海中的思绪停滞了一瞬。
他坐起身拿过瓶子,打开后,瓷瓶中倒出来的药丸同他往日服用的一般无二,只是颜色更深了些,接近暗红。
“这不是平日里楼主给我服用的药,为何这时要送去上京?”
此药并非解药,而是能抑制蛊毒的毒药,上京何人需要用到这物?
面对傅重峦的质问,小谷有些脸色为难的垂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是低声喃喃。
“小人也不知……主上便是这般吩咐的……”
听到这,傅重峦无声的捏紧了手中的药瓶。
莫应怜到底是何意?
为何偏偏此药要让他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