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库在恪物本院之西北角,印书的书院则在书库更西北一侧。在本院和城墙之间的狭长区域有一条街市,纸墨街。书院就藏在这条街上。
城墙本是用来防御敌人、凶兽攻击的。按理说城墙根下,本应该是军事禁区,为了避免影响防务不会允许建设房子。
但国朝建立之后,临康这城墙是真的没发挥过什么作用。临康一带人口密集,本来就没什么灵兽。战争这种事,国朝建立之后临康也就没发生过了。就连白玉关被攻破的那次,都有苍江所隔。
苍江的宽度是玄龙河的两三倍,当时白玉关被破是「天道寒炁」的时期。虽然异常寒冷,但苍江只有部分区域封冻,结冰还不厚。这种时候是船也不好行,走冰面又走不了。所以,当时的临康城也没有受到妖族侵扰,还是后来反击的主要发力点之一。
再者,临康也有护城的阵法,不像白玉京大阵随时都在运作。可一旦启动,其防御力与玉京大阵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恪物院几次扩建都是贴着临康城扩建。从这一点来看,就能知晓临康人眼里,那城墙就是一堵墙而已,没有什么额外的意义了。
因此临康城墙根下面有街市也就不奇怪了。
…...
临康城外西北方向,有一大片竹林。古时临康用的竹简便由此取材制作。那个时候的临康已经有知识集中地气相。除了炼器外,还有很多学者。着书立传者很多,竹简的用量大。所以就有很多工人,在城外制竹简,又运进城里贩卖。
那个时候为了给这些工人,提供生活便利。在这城墙根下就搭起了棚子做生意。卖茶水、饭食的很多。
久而久之,棚子就盖成了楼,形成了街市。
现在,临康的竹简被纸所取代。但城外竹林边的那个镇子依然热闹。首先竹子制品工艺就没有失传,镇上依然在制作竹具。另外,那里也成了江州文纸诸多生产地中,最大的一个。
而现在的城墙根下纸墨街,也成了江州文纸和笔墨用具的最大集散地。付自安在嶂州写乘法口诀表的那张纸,若是追根溯源的话就会发现,是嶂州的商人从这条纸墨街上进购,运往嶂州卖给付自安的。
这条街的风貌和玉京南城很像。很古典,很旧,烟火缭绕。这种旧街旧巷的,往往藏着好吃的东西。
多是些开了几代人的老字号,可能连个招牌都没有,但街坊都知道。配方几百年都不变,永远都是那个味道。一个城市中酒楼名菜必然要尝,再就是这种小店得张嘴问、用心找。
付自安爨蛇之修,对于这些就更是不可能错过了。他问车夫,可有这种老号小店。
车夫便笑了:“有,好几家呢。老先生们都是定着点的,换了别家他们可不吃。”
这才对嘛。恪物院这些大先生,吃东西该有他们的固执与讲究。他们啊,人生百味尝了个遍。同样的东西出自百样人的手,他们都吃过了,自然懂得如何辨别其中最正宗的。
到了这个人生阶段。好吃的也吃不少了,没那么馋了。无非果腹,什么东西都大差不差。但是,要真想吃什么东西就得宁缺毋滥,必须是最正宗的才行,要不他们没那个闲工夫动嘴,这就叫老饕了。
于是乎,付自安让车夫带着自己去把这些店转一圈,他都要尝尝。
车夫一愣:“那么多,今天都逛吗?吃不完吧?”
付自安笑道:“无妨,我食量很大,可以从现在开始吃,吃到晚上都不停。”
车夫哈哈哈笑。
他心里怎么想的,付自安也就不问了。
……
小小的一条纸墨街,早点品类也是超过付自安想象的丰富,基本是囊括了整个江州的地道小吃。小笼包、鲜肉烧麦、小馄饨,这些东西很有当地特色,做法讲究。
但最有特点的,是糯米。
江州乃是鱼米之乡,是糯米的主要产地之一。所以江州人是大清早的就开始吃各种糯米制品了。比如豆酱不仅可以泡油条,也可以豆酱糯米饭。还有猪油年糕、汤圆、麦芽糖糍粑、糯米饭团等等。
其中有一种,油炸麻圆包糯米饭,撒上芝麻、糖。还可以夹着小菜、油条。
这种以主食为皮其中包菜的吃法,其实大江南北都有。外面的主食皮是什么,就看当地习俗。煎饼、烧饼、饵块、馍都可以。
一个地方是一个风味,但是都很好吃,口感层次都很丰富。临康的这种麻圆包饭,其中夹的小菜还可以自己搭配,付自安最是喜欢。
有意思的是,这种吃法也是无异于大饼卷着米饭吃,那是真的瓷实。何况还都是糯米做的,相当抗饿。
一圈下来,全是主食,最后还有一个结结实实的麻圆包饭吃下去。可算是把付自安的嗓子眼都给堵住了。
车夫还夸呢:“先生威武!”他竖着大拇指那表情就是在说,见过能吃的,但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以至于到了书院门口,付自安开始打起了嗝。于是也只能坐在马车上调息。
爨蛇之修,吃就是修行。无论是什么特色美食,只要第一次吃到。付自安都能获得大量的真气。今天这一顿吃的瓷实,又让付自安修为增进不少。
修行结束之后,付自安的嗝也就止住了,这才下车往书院去。
……
书院的位置很是特别,它是一条深巷。巷子的两头,一头是书库的后门,而另一头就是纸墨街。马车毕竟是不能通过书库的,所以今天才从纸墨街来这书院。
付自安第一次知道书院,就是从山长那里听来的。说实话,付自安觉得山长把书库描述的太落魄了。诚然书库确实是整个恪物院,地位最低的机构。但放在纸墨街这种俗世当中,身为恪物院一部分的书院,明显还是出挑。
比如,临康最大的造纸坊、印刷坊、笔墨坊,其实都是书院下辖的。在这纸墨街上的便是印刷工坊,它占了很大一片区域,客商很多。
付自安才下车,便有熟练的伙计来问付自安是不是要印书。付自安说自己是来老杨的,人家也不敢怠慢,忙着就给张罗着找人。
结果,找了三个老杨来,都是印刷工坊里的工人。各个都是赤膊,一身的油墨。自然是没有付自安要找的那个老杨。
付自安这才说明,自己要找的是校字文书老杨。把伙计吓一跳,连道抱歉。说是要找先生的话,在里面的书院。这才给付自安带路。
看来书院是书院,印刷工坊是印刷工坊。学修们却习惯把它们混为一谈。
不论书院在恪物院里如何不受待见,在俗世里书院的先生仍然是学修,和常人之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到了巷子最深处的一座幽静小院前,那院门是敞开的,但那伙计就不敢往里走了。
他小声对付自安道:“真人,先生不喜欢被叨扰,小人就不进去了。您进去也小心些……一定等人来给您领路,别乱走,危险的很。”
付自安有些疑惑,这书院之中能有什么危险?但也没深问,只是掏了赏钱。
伙计千恩万谢接过钱,便忙着离去了。
他才刚一走,书院当中传出了一连串密集的爆鸣声“啪啪啪啪啪!”声音还挺响的!接着便有人“哎哟哎哟”的哀嚎,还有人关切的问:“没事吧?伤哪了?”
听起来,似乎是在做某种灵纹器试验出意外了。
付自安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伙计忙着跑路,还让注意危险。看来还真的有危险啊。
付自安到底是有不动罡衣护体,学修不怕,他自然也不怕。所以他便跨进院里昂声问道:“请问,杨立书先生可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