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的刺痛如毒蛇噬咬,李富贵这才惊觉自己几乎将那枚耳钉掐进掌纹。他用两根手指捏起泛着冷光的金属物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枚小小的耳钉攥进骨子里。此刻,云层恰好裂开缝隙,月光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精准地穿过耳钉中心的菱形镂空,在地面投下一道诡谲的光影,宛如命运的指针悄然转动。
“那个疯女人为何单独会留下这东西...”他喉间发出干涩的呢喃,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缓缓俯身凑近查看时,银色月光在耳钉表面流淌,顺着尖锐的棱角切割出冷冽的反光,仿佛要将藏在金属纹路里的秘密都熔铸成液态。
地面上,那道光影并非寻常的圆形,倒像是被碾碎的几何图形,边缘泛着蓝白色冷焰般的光晕,在地面上灼烧出若隐若现的线条,宛如月光用银针刺绣出的微型地图,神秘而又诱人。
“这是……”李富贵的瞳孔猛地收缩,膝盖重重磕在医院长椅的木制扶手上,钻心的疼痛却被他抛诸脑后。
此刻的他,仿佛被这神秘的光影勾去了魂魄,满心满眼都是那地面上的奇异图案。他扯下外套铺在地上,将耳钉反复调整角度,随着指尖的每一次转动,光影在布料上扭曲变形——蜿蜒的曲线勾勒出河流走向,密集的点状阴影如同鳞次栉比的建筑,几道交叉的直线像手术刀般将投影切割成不规则的块状,仿佛在绘制着某个禁忌之地的隐秘地图,而他,正在一点点揭开这地图背后的秘密。
夜风突然卷着几片落叶扑在他手背,布料下的地面凉意顺着膝盖往上爬,仿佛要将他从这神秘的探索中唤醒一般。
就在这时,远处医院大楼中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又将他拉回了现实。刘彦龙等人的身影裹挟着消毒水气味涌出,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宛如被撕碎的案件卷宗,预示着这场案件的复杂与曲折。
领头的刘彦龙警帽歪斜,帽檐下的面容比先前更显灰败。他垂着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配枪的枪套,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抓捕K先生时的余温。
此刻那双手却微微发颤,像是承载不住希望破灭后的重量。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成问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被巨大的失落感吞噬,如同被抽走主心骨的空壳。从满怀希望到希望破灭,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这位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也难以承受。
队伍中的周舒桐目光越过众人肩膀,落在蹲在长椅旁的李富贵身上。他衬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与他专注摆弄耳钉的模样形成刺眼对比。
她张了张嘴,喉间却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刚才那场被沉默碾碎的“暗示”突然刺痛神经,手指在口袋里攥紧又松开。
当她看到李富贵为了调整耳钉角度,直接跪坐在布满碎石的地面时,脚腕不自觉向前挪动半步,却又被理智钉在原地——或许此刻的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分给自己。那份复杂的情愫在她心中翻涌,既担心他,又害怕再次被拒,矛盾与纠结充斥着她的内心。
石胜利推着戴着手铐的范统从旁经过,铁链碰撞声吸引了李富贵的注意。他余光瞥见那人脖颈上还留着之前被周舒桐质问时的红痕,却在对视瞬间对着李富贵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
李富贵只是冷淡地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耳钉。之前他打算以范统为突破口获取伊晏宁所说的会面地点,现在他放弃了。一来作为小喽啰的范统未必知道内情,况且伊晏宁也不会料到他被抓;二来月光透过耳钉的投影,让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而现在正是验证的时候,随即李富贵站起身子朝着队伍前头的刘彦龙等人走去。
周舒桐看着李富贵起身,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他沾着泥土的裤腿在夜风里摇晃,衬衫下摆被冷汗浸得贴在脊背上,勾勒出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记忆如潮水般突然汹涌而来,那个曾经用温柔话语将她从梦魇中拯救出来的人,如今却如同掌心沁出的薄汗一般,悄然消失不见。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挺直,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内心的不安。指尖在文件封皮上反复摩挲着,似乎想要抚平那些因紧张而揉出的褶皱,然而,这些努力都只是徒劳。
当他迈着坚定的步伐逐渐靠近时,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那声音如此剧烈,以至于震得她的耳膜都有些发疼。她的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发出一丝声响会引起他的注意。
在心中,她已经无数次预演着开场白,想象着自己该如何与他打招呼,该说些什么话。然而,当他的目光真的扫过她的脸庞时,却像掠过一片透明的玻璃,没有半分停留。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刺了一下,疼痛而又失落。
李富贵快步走到刘彦龙面前,停住脚步,身体微微前倾,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握紧了藏有耳钉的口袋。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但紧绷的弦依然清晰可闻:“刘队,能不能借我一份冰城地图?我手头有些思路,需要对照着地图查点东西。”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众人疲惫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然而,他还是硬生生地咽下了后半句解释,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李富贵余光瞥见周舒桐欲言又止的样子,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那双眼中翻涌的情绪——疑惑、关切,还有一丝被冷落的委屈。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装作视而不见,因为这场与伊晏宁的博弈,早已被设定成一场只能独自上场的生死局。
伊晏宁临走时那句“独自赴约”的警告,像毒蛇的信子般缠绕在他的神经末梢。他清楚地知道,任何一丝多余的牵挂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