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海三人在天擦黑前回了草甸营子。
李永福等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三人全须全尾,脸色红润,看来是跟黄皮子谈妥了。
李永福早让儿媳妇炖了一大锅肉,如今肉炖的稀烂乎,入嘴即化。
众人在炕上坐好,哗啦啦朝茶杯里倒满散篓子,先干一杯再说!
“啧~嘶~”
李永福干了一杯酒,问杨大海细情,“咋谈好的?黄大仙提啥条件没?需不需要准备烧鸡白酒和纸钱啥的?”
他心里已经估摸出数来了,但凡杨大海提,他半个喯儿都不会打。
“永福叔啊,谈个几把啊!”
杨大海一口肉没吃完,张亮亮抢先开口了。
李永福一愣。
“啥?没谈?”
骚骚后脑勺,李永福皱眉道:“没请白仙爷出来跟黄大仙唠唠啊?”
“唠个几把!”
张亮亮一拍炕桌,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李永福脸色立马不太好看了。
这孩子,咋还骂街呢?
自己不就是问问嘛......
杨大海端起酒把烀在嗓子眼的肉皮送下去,这才来得及说话:“黄皮子那儿没啥事儿了,让金彪叔一颗心放肚子里去吧!”
“啊?啊!那就好!那就好!”
李永福脸色由阴转晴,又给杨大海把杯中酒满上,也不介意张亮亮顺嘴胡咧咧了。
一桌子人吃吃喝喝,酒酣耳热之际,杨大海把发现日军地下要塞的事儿说了出来。
“啪哒!”
李永福连筷子带肉全掉桌子上了!
“你们去底下看了没?”
“看了,一箱箱的枪,子弹,手榴弹和地雷。对了,还有日本军大衣,肉罐头啥的。”
“嘶——”
倒吸一口凉气后,李永福双眼亮的像五十瓦的灯泡,他问杨大海:“你心里是啥意思?”
“上报!”
“上报没问题,不过上报前,咱抵先整点儿东西出来!”
韩永勤看杨大海一眼,没说话。
张亮亮吧唧着嘴给李永福点了个赞:“尿性!”
“呵呵!想当年,小日本鬼子没少抢咱们老百姓的东西,是时候捞点儿本回来了!”
李永福豪气干云,气吞万里如虎。
杨大海笑眯眯的给他提建议,“永福叔,一家出一个人吧,要不乱套。”
“行!就按你说的!”
接下来,饭都顾不上吃了,李永福立马去招呼各家各户的男人。
这也等不到白天了,大家伙儿赶着牛车,打着火把,一拉溜的往山里走。
人多势众,虽说是大半夜的,可老林子里啥野兽都不敢靠前儿。
等到了地窨子,下洞的时候就把火把灭了。
主要是怕跟张金彪似的,一不小心引燃地雷和手榴弹,到时候蘑菇云一炸,就是神仙也跑不出来!
李永福披着外衣,一手叉腰,一手指挥人往外运罐头,饭盒,水壶和军大衣等物资。
“我可跟你们说,枪,子弹,手榴弹,地雷,这几样东西,谁都不许碰!”
李永福这回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就是为了让全村人发一笔小财。
可枪炮是底线,不能动。
一是动了枪炮,怕上级领导发现,到时候不好交代。
二是万一有人拿着冲锋枪出去犯个案子,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众人蚂蚁搬家一般,整整运了七八牛车的东西出来!
熹微晨光中,老牛一甩尾巴,把花蚊子和牛虻赶走,哞儿的一声叫后,踏着牛蹄就开始往外走。
草甸营子跟过年似的热闹!
摞成小山似的军大衣,那衣服料子摸着老结实了。
虽说三四十年过去了,可还是簇新簇新的。
一家领了五十多件军大衣,接着就是整箱崭新的铝饭盒,水壶,罐头,反正啥啥都平分了。
有嘴馋的小孩儿,看着铁皮罐头急的哇哇叫,非得立马就吃。
当妈的惯孩子,先照着屁股蛋子狠狠拍了两巴掌,然后就给孩子开罐头。
“这罐头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了......”
这年头没有僵尸肉的概念,不过大家都知道东西放久了发霉长醭,所以开罐头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
手指伸入拉环,一使劲儿,罐头就被打开了。
“哎!这是啥啊?”
开罐头的妇女惊呼一声,周围的邻居纷纷探头看过来。
“嚯,这一股子啥味儿啊!熏得慌!”
这人连忙捏住鼻子。
有个老太太眯着老花眼,瞄罐头一眼道:“红了吧唧的,水水汤汤,这别不是肉都烂化了吧?”
这里面有识货的,一闻就知道罐头里是油漆味儿。
“这根本不是肉罐头,这里面装的都是油漆!”
周围一片哗然,纷纷把自家分的罐头打开。
果不其然!
里面全是油漆。
红的,绿的,蓝的,白的,大多数是这四种颜色!
村民们有些傻眼,面面相觑间,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
“这油漆可太好了!我家门框子和窗户框子上的漆都掉了,正好重新刷一遍!”
“这下省钱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家伙儿原本荡到谷底的心情立时又飞扬起来!
油漆好啊,油漆用的上,而且油漆多贵呢!
这可比里面是放了几十年的臭肉强多了!
草甸营子不分男女老少,各个欢欣鼓舞!
高兴!
黑铁锅往炉子上一坐,各家各户,有出老母鸡的,有出大鹅的,凑一块堆儿做菜!
咯咯嘎嘎的一顿乱叫,鸡飞鹅斗,不一会儿就都成了菜刀下的大肉块儿。
八姑嘴里念念叨叨的:“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韩永勤嘴欠,凑人跟前儿瞎打听:“八姑,你家胡三爷偷鸡吃之前也念叨这个?”
八姑:......
这臭小子怎么跟杨大海一样讨厌!
还没等八姑干瘦的巴掌抽到韩永勤脑袋上,这小子脚底抹油,立马溜了!
“哎哎哎,别干炖啊!先下点儿五花肉下去润润!”
他跑过去指导人家做菜去了!
猪五花焅成干巴的油梭子,锅底一汪油,再下葱姜辣椒和鸡肉块,鹅肉块,炸的焦黄喷香,这样炖出来的肉没腥膻味儿!
等肉炖的差不离了,豆角子,茄子,土豆,芹菜,角瓜,宽粉,各色的蘑菇哗啦往里一倒,这就叫乱炖!
乱炖的时候,肉里的油都沁到了菜里,菜比肉好吃。
不一会儿,菜熟了,新蒸的二面馒头也出了锅。
大家伙儿排着队,拿着碗盛菜。
一人一碗菜,俩馒头,不够再续!
杨大海他们不用在外面排队,自然有小媳妇端了一大盆菜和一浅子热气腾腾的馒头进来。
李永福心里畅快,喝白酒就跟喝凉水似的,滋滋儿一杯干了,又倒满一杯。
他老伴进来拦了几回,都让他轰出去了。
东北老爷们儿,都好个面儿。
喝酒的时候,女人们也不愿意深劝,主要是劝也劝不住,都是等回家了,关上门再治他们。
李永福喝的满面红光,说话都大舌头了。
他招招手,杨大海凑过去。
“大海子啊,你是不是在洞底#@%$%......”
“叔,你说啥?”
李永福眼睛亮了亮,随后手往桌子上一拍,“喝!”
有些事儿,不如不说。
杨大海懂这个道理,李永福人老成精,同样明白。
见李永福不再问,杨大海笑眯眯的提了一杯:“咱们感谢一下咱草甸营子的当家人吧!”
在座的男人们真心实意的举杯敬酒。
李永福眼角不知何时泛起泪花,仰脖儿把杯中酒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