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逐渐变老,往往只在一两年间。
古家家主古莫天是这样,老李头亦是如此。
看着现在的老李头,几乎很难让人想象到,就在两年多以前的紫竹林,他还活蹦乱跳的跟着王公公赛跑。
“噼里啪啦!”
突然,一阵爆竹声远远响起,听声音似乎是旁边一条街,离得并不远。
“奇怪,现在离过年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怎么现在就有人放爆竹了?”
老孟皱了皱眉,疑惑的嘀咕道:“而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谁家会大晚上的放鞭炮啊?又不是...”
说到这里,老孟瞬间住嘴,转头看向林牧和老李头。
“应该是有人去世了吧~”老李头接过老孟的话头,叹了口气道。
这阵鞭炮声出现的极不寻常,想来应该是为了通知街坊邻居。
“走吧,去看看。”林牧搓了搓手,提议说道。
白事不需要主家请,街坊邻居听见声音,不忙的话都会过去瞧瞧,再力所能及的帮上些忙。
而林牧三人正好无事,自然要过去看看。
来到街上,已经有好几个邻居,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
林牧三人紧随其后,跟着他们加快了脚步。
“那个方向,该不会是老牛家吧?”走着走着,老李头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从今年入冬开始,牛大牛二他们的父亲就没出过门,听说是身体不太好。
林牧也曾去他们家登门看过,却没开药方。
再看林牧此时的表情,估计也是与他想到一起去了。
果不其然,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三人已经可以看见牛大家门口,那高高挂起的白色灯笼。
此刻的牛大一脸悲戚,正耐心听着街上长辈们,对于葬礼流程的嘱咐。
牛三前几年不幸离世,牛二如今尚在朔方军中,短时间内也回不来。
所以他们父亲的葬礼,只能由牛大全权负责。
“林神医来了。”远远看见林牧的身影,牛大便迎了上来,又冲着老李头和老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牛头他...”老李头缓缓开口,没有将后半句话问出口。
不过牛大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父亲吃过晚饭之后,说感觉有些困,于是就回房间睡着了。”
“等我去帮父亲的炉子添柴的时候,就发现父亲他老人家...”
话说一半,牛大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叹了口气。
“节哀。”林牧拍了拍牛大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随着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灵堂也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布置妥当。
紧接着又来了一伙吹喇叭唢呐的师傅,看他们哈欠连天的模样,估计是刚刚被人从床上拽起来。
一通忙活之后,时辰已近夜半子时,林牧三人各自回家。
济世堂后院的卧房内,烛光依旧明亮,看的林牧心中一暖。
“回来了~”另一边,听见林牧推门而入的声音,趴在桌子上假寐姬梧桐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问道:“是谁家的老人过世了?”
“牛大牛二的父亲。”
“喜丧吗?”
“嗯,睡梦中去世的,没受苦。”林牧点了点头,伸手将姬梧桐揽入怀中,“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这不是为了等你嘛~”姬梧桐缩紧双臂,把头埋在林牧胸前,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这条街上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刘婆婆、赵婶、牛大爷,下一个又不知道是谁。”
姬梧桐的情绪有些低落。
早些年间行走江湖时,她虽然见惯了生死,但与此刻这种,得知街坊邻居熟人去世的怅然若失,却是截然相反。
这种悲伤背后,是对岁月流逝深深的无力感。
林牧没有出声安慰姬梧桐,只是抱的更紧了些。
他知道自家娘子以前居无定所,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心情低落也属正常。
其实等到再过几年,习惯了也就好了。
这条街上每年都会有几个老人去世,又会有好几个婴儿出生。
世间百态,便是由此而来。
第二天,济世堂内的气氛沉闷了许多,前来治病抓药的邻居们,也几乎没怎么露出过笑容。
牛大牛二的父亲,在这条街上住了几十年。
他的突然离世,虽然不至于让街坊邻居多么难过,但总归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
李芸和姬瑛也在一大早启程离开,她们想早点赶到朔方城,与顾兴徐茂见面。
林潇察觉出了父亲和母亲的心情不佳,罕见的没有吵闹。
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这般年纪,还不知道耳边隐约传来的唢呐声响,代表着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大家说的去世,是去了哪里。
过了片刻,林潇在思索一番之后,小跑着来到林牧身边。
双手环抱住他的大腿,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嗯?”林牧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潇儿,怎么了?”
说罢,他笑着伸直手臂打算将林潇抱起。
然而下一秒,林潇又蹬蹬蹬的快步跑开,一句话没说。
只是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他害羞了。
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完父亲,林潇又跑到了姬梧桐身边,同样抱住了娘亲的大腿,在上面蹭了蹭。
不过这一次,在姬梧桐伸手的时候,他却没有逃走。
只是任由姬梧桐将自己抱起,然后主动贴了贴娘亲的脸颊。
“这孩子聪明,他在安慰你~”墨七娘坐在姬梧桐对面,笑着说道:“别看他一句话不说,但是潇儿什么都知道。”
与林潇待的久了,墨七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姬梧桐闻言一笑,对着林潇的额头轻轻一吻。
死亡的阴霾并没有在济世堂留存太久。
随着牛大将他父亲下葬,济世堂也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
时间已经来到了腊月二十三,北方正值小年。
街上的百姓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再加上时不时响起的几声爆竹鞭炮,衬托的年味更浓。
按照往年的经验,今天之后医馆内就没什么病人了。
林牧便索性给所有人都放了假,一直放到了正月初七。
“林神医,林神医在吗?”
中午时分,一道人影走进济世堂,对着空无一人的前堂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