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这人呐,有时候就还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毛病在身上,而且还是怎么改都改不掉的那种。
就拿陆勉来说吧,在江云礼没有辞职以前,这倒霉孩子那是每天天不亮就忍不住在他跟前翻来覆去地唠叨,生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便又把自己给作进医院。
可是现在呢?
清晨的阳光不再被急促的脚步声搅碎,傍晚的余晖也少了往昔归家时那声带着倦意却又满溢柔情的呼唤,面对爱人退休之后日复一日的沉默,他这心里却反倒是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正所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人活一世,总归是想在这个浮华的大千世界中留下些许意味深长的片语只言,即便达不到三不朽的宏大境界,却也渴望能在时光的长河中溅起一朵独属于自己的微末浪花。
这种留痕并非是刻意的标榜与炫耀,而仅仅只是一种发源于灵魂深处的真挚回应。就像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不为取悦谁的眼眸,只为完成生命赋予其本身的芬芳使命;又似秋夜中静静流淌的月光,不图惊扰谁的梦境,只愿以自身温柔的光辉静抚尘世的疲惫。
陆勉一直清楚他家那位“体弱多病”的祖宗对于手中基业的看重,但无奈这人的身子着实过于羸弱,他也确实是不敢再让他如以往那般继续由着自己的性子“瞎胡闹”, 这才好说歹说地拉着他去办理了离职手续。
只是,要强如他,又如何能真正做到坦然地面对并接受自己的“日渐无用”呢?
大抵是因为心中仍有挂牵,年长者退休之后虽赋闲在家,但却始终无法真正地静下心来享受那份得来不易的闲适,一番折腾之后,整个人反倒是变得愈发清瘦了些。
陆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便只得默不作声地守候在侧,只盼着在自己的悉心呵护下,这株脆弱易折的“娇花”得以重焕生机……
记得那是一个略显匆忙的清晨,江仕每半年一度的集团总结大会如期而至,望着窗外和煦的暖阳,青年眉心微动,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他想,这一次就算是绑,也要把他家江先生给绑出家门,开玩笑,就连毫无自我意识的植物都还知道要依靠适当的光合作用来维持生机,又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总之,他掌心的这朵“娇花”若是再这么闷在家里,只怕是真的就得枯萎了……
“那什么,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江仕?”
“……不要,我有些困了,想再睡会儿,你自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我等你一起吃饭。”
“好啊,既然江先生这般舍不得我,那不如,便随我一道去公司呗,反正睡觉在哪儿都能睡,也不必一定要困在这一室之间,您说呢?”
“我说,我说不行!”
“嗯?真的不行?~”
“不行!”
“嗯……好吧,既然江先生执意不肯接受我搭的台阶,那我便把这台阶给撤了,反正,不管您今天如何推脱,我都一定要带您出门。”
话音未落,青年便淡笑着坐回床沿,举手投足之间倒是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劲儿。
“唉,这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拉着我的手,说要与我携手走过每一个春秋冬夏,现在不过是想同他一道出门晒晒太阳,就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想反悔了?”
小家伙这番阴阳怪气的抱怨自是很好地激起了年长者心底久违的倔强,只见他战术性地轻咳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红晕,似是恼怒又像是羞赧,忍不住瞪了陆勉一眼,然而却因那双眸子实在过于清亮,反倒是显不出几分威严来。
“。。。。。我哪有反悔?你又冤枉我!我年纪大了,觉得累不是很正常吗?”
“嗯……,大概吧,您就当我是无理取闹好了,总之,您今天是非跟我出门不可。”
“那如果我不依呢?难不成你还得把我绑起来?”
“嗯哼~,这也……未尝不可。”
“。。。。。。不是你……你上哪儿学的这些话啊?还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呢????”
“那不然呢?”
“。。。。。。。算了,说不过你,我去换衣服”
“好,去吧,我保证,今天一定让您舒舒服服地出门,高高兴兴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