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阁内,焚香袅袅,却驱不散方才人声消退后的死寂。
只有王瑾和赵保,一坐一立。
紫檀木座椅上的王瑾,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无形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
他缓缓呷了一口温润的清茶,起身行至窗边,动作带着一种疲惫的凝重。
“吱呀——”
雕花的木窗被推开,午后带着暖意的、混杂着尘土和……隐隐血腥气的风随之涌入。
赵保不敢怠慢,疾步趋前,躬身侍立于王瑾身后不足半步之处,姿态谦卑如最恭顺的奴隶。
当他抬眼向窗外望去的一刹那。
赵保的瞳孔骤缩,心头猛地一沉!
“这……”
只见新宅宽阔的演武场上,并非预期的空荡。
密密麻麻数百人被粗粝的麻绳紧紧捆缚,如同待宰的牲畜般跪伏在地!
有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内侍太监;有花容失色、鬓发散乱的宫女;更有身着禁军甲胄、血染征袍却被缴了械的禁军!
哭声、咒骂声、绝望的求饶声汇成一片惨烈的海洋:
“厂公开恩呐!奴婢冤枉啊!”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厂公明察!”
“天大的冤枉!卑职忠心耿耿……啊!”
……
人人身上都带着刺目的伤痕,鞭痕、棍印、烙铁焦糊的皮肉。
无不昭示着他们刚经历怎样残酷的刑罚。
差不多足足有三百人!
赵保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瑾的目光落在这片绝望的图景上,平淡如水的开口,每一个字却像冰锥扎在赵保耳膜:
“皇上龙体违和,乃动摇国本之秘辛!早已明令,封锁内宫,禁绝外传!”
他稍作停顿,死寂的雅阁中只能听到窗外越来越响亮的哀嚎:
“奈何……有人舌头长,心思活。将这泼天的大祸,捅了出去!”
“泄密之人,就在下面的人里头。”
赵保听到这里,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由得回想起梁进曾经告诉过他的话,皇上的寿元将尽。
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
此刻,王瑾缓缓侧过那张清癯阴鸷的脸,目光如同淬毒的针,精准地盯在赵保那张竭力维持镇定的脸上:
“刑房里的硬手们伺候过了,骨头敲碎了几副,还是撬不开那张贱嘴,就是没人愿意承认是自己泄密。”
“赵保……”
王瑾的声音陡然提高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诘问与试探:
“你说……这事儿,咱家该怎么收场?”
膝盖撞击地板的闷响分外清晰!
赵保猛地跪倒匍匐,额头几乎抵上冰冷的地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颤抖至极:
“国之大事,自然由厂公定夺!”
“小的……小的岂敢妄议天威?万万不敢啊!”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衬。
王瑾冷哼一声:
“油腔滑调!站起来!”
“让你说,你就说。”
赵保不敢再推诿,强撑着膝盖站起,双腿有些发软。
脑中的念头疯狂运转,思索着回答:
“下……下官愚见!”
他喉咙发干,每一个字都像砂纸在磨:
“既已有‘风声’漏出,此时追查泄密者只怕于事无补。恐……恐反添变数扰了厂公清净……”
他猛地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眼中的怯懦刹那被一种近乎残酷的“忠勇”取代:
“不如……全部处绝!”
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
“杀尽!一来可以确定将泄密者也杀死,同时也惩治了其余人失职之罪。”
“二则可树厂公威严于霄汉!通过杀鸡儆猴使后来者心生寒栗、股栗腿颤!自相监督……胜过钢刀加颈!永绝此类后患!”
王瑾听完陡然爆发出一阵嘶哑、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雅阁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赵保面上只能尴尬赔笑,心中却忐忑无比,不知晓自己的回答是否能够令王瑾满意。
笑声戛然而止!
王瑾猛地转过身,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死死刺着赵保,仿佛要将他灵魂刺穿!
半晌。
他枯枝般的手轻轻抬起,极其罕有地、带着某种难辨真伪的亲昵,拍了拍赵保紧绷的肩膀。
“外面都传你赵保年少气盛、难堪重器……”
王瑾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
“可在咱家看来……”
他微微颔首,嘴角竟勾出一抹极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你这股子狠劲儿,倒让咱家……想起当年的自个儿!”
赵保心中一松,巨大的“殊荣”让他激动得声音发颤:
“是厂公……栽培!下官万死难报!”
王瑾没有再多言,那张清癯的脸上重归淡漠。
他只是朝着窗外那片修罗场,随意地抬了一下手。
手臂划落的瞬间!
窗外——
嗡!
一片让人牙酸的劲风呼啸而起!
数百柄雪亮的钢刀齐刷刷出鞘!
冷酷无情的寒光在午后骄阳下爆发出刺目的、充满死亡意味的光晕!
噗嗤噗嗤噗嗤——!
快刀斩肉!
颈骨碎裂!
血箭冲天!
整齐!干脆!毫无拖泥带水!
三百多个头颅,如同割落的南瓜,滚满了宽阔的场地!
三百余具无头尸身横七竖八地倒卧在粘稠的血泊里,断颈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汇聚成小溪,蜿蜒流淌,染红了青砖。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死亡的气息,即使隔着高高的楼阁,也仿佛能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番役们如同冷漠的屠夫,正有条不紊地将一颗颗表情凝固在惊恐与绝望中的头颅踢拢到一起,准备用箩筐运走。
宫女、太监和禁军们临死前的哀嚎似乎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滚落的头颅上,表情各异:凝固的恐惧、猝不及防的震惊、扭曲的怨毒、空白的绝望……
简直构成了一幅地狱的组图!
赵保的眼睛猛地睁大!
胃中一阵剧烈翻搅!
虽然他极力控制,但吸进肺里的那股浓烈的血腥,依然让他眼前微微一黑。
那些太监、宫女和禁军们滚落的头颅……那流淌的鲜血……在这一刻仿佛幻化成了……小莲纯真带泪的脸庞!梁进沉默坚毅的身影!和自己惊恐扭曲的脸!
弱!
这便是原罪!
弱者,只能如草芥般无声碾碎!
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赵保指甲都快刺入肉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戾,如同毒藤蔓般从心底深处攀爬滋长!
唯有变强!
唯有向上爬!
爬到无人敢欺、无人敢视!
爬到能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顶端!
才能挣脱这任人鱼肉的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不适,目光缓缓扫过那片地狱。
幸好,现在的赵保,已经不用跟这种弱者站在一起了。
他已经跟这个王朝最有权势之人站在一起。
这样的大人物,仅仅挥挥手,便可以砍下几百颗脑袋。
赵保,渴望成为这样的强者!
“风波既起,自不会消停。”
王瑾背对着那片屠杀场,仿佛只是欣赏着远处的宫阙飞檐,声音平淡得像在拉家常:
“皇上龙体欠安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个蛰伏的虫豸,嗅到了腥气,就蠢蠢欲动了。”
他那双深陷的眼窝,映着窗棂透入的光,显得越发阴沉:
“建安王赵休,最近闹腾得最是欢实!”
“他暗藏死士于私邸,招揽江湖亡命,结纳宵小,怕是要趁着这风雨……捅破天去!”
王瑾微微侧首,余光似利刃,再次扫向赵保:
“这等祸胎,留着岂不是给陛下添堵?”
赵保闻言,心中猛地一惊。
建安王赵休!
这个人,他当然知晓。
去年皇上曾设下鸿门宴,一举抓了三名实力最强的亲王,侮辱性地册封他们为“猪王”、“杀王”、“贼王”。
甚至梁进还和其中的“猪王”赵御牵扯上了关系。
而其中的“杀王”,便是赵休。
赵休的遭遇,可比赵御凄惨多了。
他不仅遭受皇上的诸多羞辱,甚至其母杨太妃也被牵连,被皇上下令侍卫在赵休面前将其轮番玷污。
可赵休此人擅长隐忍又舌绽莲花,皇上数次想要杀他,但他总能凭着自己的机智,每每都能阿谀取悦皇上,使得皇上暂时放下杀机。
甚至他还取得皇上信任,得到暂时释放,得以在京城之中居住,只是不能离京。
如今这赵休竟然想要谋反?
莫非……他已经得到了重要人物的支持?
赵保若有所思。
赵休在朝廷之中名声一直不错,他的遭遇也得到众多大臣的同情,甚至不少大臣也暗暗帮助他。
甚至缉事厂也一度怀疑,六扇门秘密给赵休提供过一些帮助。
若是他真的趁皇上重病之时谋反,那恐怕……成功概率很大!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赵休,他跟厂公王瑾可不是一路人!
赵保心中狂念电转!
蓦地!
一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将他惊醒!
王瑾,正直直地看着他!
赵保吓得心脏几乎停跳,慌忙垂首躬身:
“厂公……”
王瑾的嘴角却勾了回来,重新挂上那副疲惫漠然的神情:
“乏了。咱家去歇了。”
他轻轻拂了拂衣袖,仿佛掸掉一丝虚无的尘埃:
“你自己待会,该走就走吧。”
说完,再不理会赵保,转身离开楼阁。
王瑾既然说过让他待一会,那他就不敢微抗命令。
可他的心中,却一直想着王瑾跟他说的话。
那建安王赵休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懂了,他是在……暗示我!”
“没有正式命令,全要我自己主动!”
赵保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愤怒。
他当然明白王瑾的意思!
如今皇上病重,若是哪天驾崩了,那赵休上位的可能性极大。
若是赵休上位,王瑾的处境可就糟糕了。
所以……
王瑾想要赵休死!
但是王瑾又不愿公然和所有大臣彻底撕破脸皮。
所以他不会给赵保正式的命令,而只是给了一个暗示,让赵保去替他做好这件事。
领导怕担责,希望下属主动背锅。
无论事情做好还是没做好。
一切都是赵保个人行为。
王瑾自己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若真的出了事,他就是所有朝臣唾骂、千夫所指的罪首!
随时会被当做破抹布甩出去,用以平息众怒、维护厂公“体面”!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毒蛇,噬咬着赵保的心肺!
做?
是不做?
他还有得选吗?
没有王瑾的提拔与庇护,他赵保这新扎的三档头,不过是风中残烛!
想要坐稳,想要登顶,就必须彻底绑死在这艘船上,成为王瑾手中最锋利、也最无情的刀!
尤其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还得保护好自己,不至于成为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不想当弃子,就必须要更有价值!
难以替代、足以保命的价值!
一念及此,赵保眼中寒芒爆闪!
他想到了梁进对他的邀约。
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他赵保,也不能被王瑾完全拿捏!
他不再停留,如同幽灵般悄然退出这片华丽而血腥的囚笼。
…………
皇宫。
夕阳熔金,涂抹在冰冷的宫墙上,将宫禁卫士拖拽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梁进按刀立于铁笼旁,一身甲胄在余晖中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再过一会,他就要换班了。
而梁进也知晓,今天的情报要刷新了。
果然。
只见情报面板上,很快就跳出了一串信息:
【本日完成门派任务:3】
【可获取情报数量:3】
【情报1:缉事厂三档头赵保准备在今夜潜入建安王府,刺杀赵休。可他却不知道,赵休并不在王府之中。若你能提醒赵保,将会得到赵保的感激。】
【情报2:建安王赵休今夜亥时将登千寻塔,密会六扇门捕神沈无咎,欲以重利求其臂助。但赵休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
【情报3:六扇门捕神沈无咎近日心情格外烦躁,擒风被杀的消息他已经收到,而镇雷却又莫名失踪。这让他身边无人可用,越发感觉难以应付京城即将发生的剧变。若你能帮他解决烦恼,必然可以得到他的感激和重用。】
自从梁进胜任旗总之后,他每日完成的门派任务就多了一个,也就能够多一条情报。
如今看着眼前的情报,梁进倒是微微意外。
像这样三条互相关联的情报同时出现,这种情况倒是不多见。
而让梁进没想到的是,赵保居然要去刺杀建安王赵休!
赵休可是亲王宗室,他若是死了,必然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尤其还是在如今皇帝将死之际。
梁进倒是不在乎死个王爷,实际上京城中的王爷死得越多,对他越有利。
只是他没想到,赵保会参与到这件事里头。
若是事情败露,那赵保好不容易获得的三档头的官位,可就要丢了。
甚至还会遭受到全国通缉,只能亡命天涯。
“看来赵保,身不由己啊。”
梁进心中微叹。
他很清楚,赵保那么聪明,若非有人逼迫他不可能去做这种风险极高的事情。
耳廓微动,一丝极其细微、带着独特气息的内力波动已至!
“前脚情报到,后脚人便来……”
梁进嘴角微扬,不动声色地侧身,转向一处巡逻视线难以顾及的古柏林深处。
赵保的身影已然悄立在一株虬龙老柏后,眼神锐利:
“进哥……这边说话!”
梁进闪身靠近,那片斑驳树影笼罩了两人。
“我决定了!我也要参与进来!”
赵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你我兄弟联手!定能在这风云激荡的京城里,拼出一方立足之地!”
梁进伸出了手。
赵保同样回应。
两只沾满血腥与谋算、同样充满力量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紧一握!
一股无需言语的默契与信任流淌其间!
赵保这条暗线的加入,对赵御、对整个布局,分量陡增!
“你要去杀建安王赵休?”
梁进开门见山,声音如碎玉敲冰。
赵保浑身一震!
眼底迸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等绝密谋划……只在王瑾那间弥漫血腥的雅阁中萌芽!
梁进如何得知?
除非……
“淮阳王的情报网……竟已渗透至厂公身侧?”
赵保瞬间恍悟,心头狂跳!
能在缉事厂中枢都埋下如此深的钉子……这赵御父子的潜藏实力,恐怕远超他的预估!
这倒是让赵保对自己的选择,多了一些信心!
梁进没有解释情报的来源,只是点破关键:
“今夜赵休人不在王府。”
“亥时,赵休会登千寻塔,私会捕神沈无咎。”
赵保眼中精光爆闪!
他越发确定自己的推断。
也只有情报网足够强大,才能够窥探到这些秘密。
“谢进哥点醒!”
赵保真诚道谢。
若是没有这个情报,他贸然闯入王府行刺必然失败。
即便他最后能成功抽身而出,却也得再度寻找刺杀的机会。
而刺杀次数越多,他失败和暴露的概率就会越大。
这件事赵保可是拿命在赌,可不容出错。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梁进顺势压低声音:
“昨日在那诡异复刻的京墟中……我看到一个身影,行动间与你竟有八九分相似。”
“赵保,你也踏入那片奇异之地了?”
京墟!
赵保闻言,再度一惊。
他昨天自从第一次进入那座虚假的京城之后,便大受震撼。
当赵保死亡离开之后,他便去缉事厂之中翻阅情报,这才知晓这座奇异时空中的假京城在他离开京城之后不久就出现。
而京城之中,许多武者都被召入了其中。
甚至这座假京城还引起了厂公的重视,曾一度下令严查。
不仅仅是厂公。
甚至京城之中不少大人物也都在调查,六扇门、禁军、侍卫处等许多势力也同样在调查。
可即便到了现在,关于那地方的真相依然没人能查清楚。
只是给那地方取了个名字——京墟!
此时听梁进这意思,显然梁进也是被召入了那京墟之中的武者。
“昨日是我首次被扯入……进哥,你在里头多久了?”
“在那里头互相交流,安全吗?”
对于那京墟,他同样充满了强烈的兴趣,早就想要找人好好了解一下内情。
缉事厂的情报毕竟都是冰冷的文字,若是有一个老人带路,无疑会更从容很多。
如今梁进竟然是京墟里面的老人,那自然再好不过。
梁进摇头道:
“你如今身份,频繁在此接近笼囚,实在太过眼。”
“那京墟,每天都会开启。”
“而那里头,倒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场所,并且绝对安全。”
“有些话,我们去到那里头再说。”
赵保听到这话,倒是并没有意见。
至于安全与否……连京城之中各方势力都没能调查清楚的地方,在里头进行交流,起码不会被这些势力知晓。
梁进此时继续说道:
“明天,老地方。”
赵保一听,便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他和梁进曾在京城之中的醉风楼密谋一些事。
在那假京城之中,必然也有一座假的醉风楼。
那个地方,便是两人见面之地。
赵保毫不犹疑答应:
“好,等今夜事了……无论成败,明日再叙!”
临转身。
赵保的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巨大的铁笼,里面那个臃肿污秽的身影蜷缩着。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清晰:
“进哥……我只信你。”
“我趟这浑水,冲的是进哥!不是他赵御!”
梁进明白,赵保不打算跟赵御直接接触,而只是想要跟自己对接。
这样即便出了事,对于赵保来说也会安全很多。
梁进明白这是赵保的自保底线。
对此梁进答应道:
“放心!在尘埃落定之前,无论赵御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知晓有你介入!”
若是事败,梁进自己抽身容易。
如今不将赵保直接牵扯进来,而只是让他间接参与保证安全,那到时候梁进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随即,赵保的身影如幽灵般消失在渐深的暮色里。
梁进重新站回铁笼附近。
日影西斜,将换岗。
梁进对着铁笼内开口,声音清晰:
“王爷,明天我休假准备要换班了,有什么事需要交代?”
铁笼深处,那许久未曾梳理油污结块的乱发下,赵御抬起了肿胀的脸庞。
他看着梁进,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
“本王想起来一件事,需要你你带出去。”
“别让薛琒沾手,只带给……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