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钟志远抵穗,冯盼盼执意要做东。
傍晚的广州浸在暮色里,骑楼廊柱下的霓虹灯刚漫开暖黄光晕,冯盼盼已立在“陶陶居”的雕花木门前张望。望见钟志远牵着位俏佳人走来,细瞧才认出是杨柳青,当即笑着迎上前:“今儿可真是好日子,竟能盼来杨小姐!”
杨柳青被钟志远攥着指尖,略带腼腆地朝冯盼盼颔首。
她身着一袭水绿色连衣裙,领口蕾丝随脚步轻晃,衬得眉眼愈发清亮。身为“钟震宇”的御用钢琴手,她早习惯了舞台下的目光,可此刻被钟志远这样紧牵着,脸颊仍忍不住发烫。
“快请进!” 冯盼盼侧身让两人进门,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眼底悄悄浮出了然的笑意。
包厢圆桌已摆了大半桌菜,烧鹅泛着油亮光泽,叉烧裹着浓醇酱汁,艇仔粥冒着绵密热气,混着檀木桌的温润香气扑面而来。
冯盼盼用银叉叉起块烧鹅放进钟志远碟中,眼里的光比窗外霓虹灯还亮:“说真的,我得敬你。现在报社里连老编见了我都客客气气,专栏邀约排到了年底——”她忽然用银匙轻敲茶杯,语气里满是雀跃,“你知道媒体都叫我什么吗?‘钟震宇的红粉知己’!香港电视台还来挖我,说要做‘钟震宇背后的女人’系列访谈呢!”
钟志远淡淡笑了笑,夹起只虾饺放进杨柳青碗里,慢悠悠开口:“你是钟震宇的红粉知己。” 他握紧杨柳青的手,转向冯盼盼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她是我钟志远的红颜知己,一辈子的那种。”
杨柳青的脸“唰”地红透,抬头撞进他眼底的光——那光里藏着录音棚的暖黄台灯、汉城奥组委的烫金公函、全世界的喧嚣声响,最后尽数凝在她脸上,酿成化不开的温柔。
冯盼盼望着这幕,忽然觉得桌上的烧鹅都失了几分香气。
心里暗叹:原来最美的报道从不在纸上,而在两个人相视而笑的眼里。
“说真的,”冯盼盼放下茶壶,神色正经了些,“你怎么就笃定他们会选你的曲子?听说你还附加了条款,你简直不是人——”话锋一转,她忍不住笑出声,“你是神!”
钟志远给杨柳青夹了块烧鹅,半开玩笑道:“我确实是神。”
心里却掠过个念头:穿越者,可不就是“神”么?
“既然你是神,我倒有个大胆猜想,”冯盼盼望着他笑,“你该不会就是钟文龙吧?”
这话让钟志远和杨柳青同时对视一眼,眼里藏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想起那年清明在陵园的初遇,杨柳青眼波流转,娇嗔着叫他“骗子”,钟志远咧嘴笑,伸手轻拂她的秀发,满眼都是化不开的爱意。
冯盼盼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圈,顿时恍然大悟,惊喜地叫出声:“真的是你?!”她叉着烧鹅在空中晃了晃,“我说怎么突然刮起‘钟’姓热,原来都是你!”一口咬下烧鹅,含糊不清地叹:“真香啊!”
到底是烧鹅香,还是这惊天秘密更香,说不清了。
“那我写篇报道?” 冯盼盼急切地问,“标题就叫《别猜了,钟震宇、钟文龙是同一个人!》怎么样?”
“你这红粉知己,是专门来出卖我的?” 钟志远打趣道。
冯盼盼笑着追问:“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钟志远夹菜的手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了些:“现在写不得。等汉城奥运会开幕式结束,你想怎么写都行,我给你独家专访——” 他忽然想起林子怡,补充道,“不过仅限纸媒。”
冯盼盼撇撇嘴:“行,算你狠。但总得再给我点料,不然这‘红粉知己’的名头,岂不是白担了?”
钟志远的视线落在杨柳青修长的手指上——这双手在钢琴前跳跃时,能让《成都》的温柔淌成河,能让《夏日的风》吹得人心里发痒,更能让“钟震宇”的演唱会场场爆满。
一个念头忽然像火花般在他心底炸开:“料确实有一个,比曝光我身份还大的料。”
“什么料?” 冯盼盼立刻坐直了身子,眼里满是期待。
“我想让杨柳青在汉城奥运会开幕式上,做《手拉手》的主钢琴手。汉城蚕室主体育场,88架三角钢琴组成矩阵,她会坐在最中央那架施坦威前。”
杨柳青的膝盖猛地撞到桌底,水绿色连衣裙的裙摆像受惊的荷叶般轻轻晃动。她转头看向钟志远,眼里的惊讶像揉碎的星光:“我?不行的……” 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这双手在演唱会舞台上向来从容,可一想到数十亿观众的注视,还是忍不住发慌,“那么大的场面,全世界的人都看着,万一出错,我……”
钟志远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这首曲子,必须由你来诠释。还记得朴元泽说我们‘珠联璧合’吗?” 他的目光穿过包厢的镂空屏风,仿佛已望见1988年9月17日的璀璨星空。
冯盼盼的银匙“当啷”一声掉回粥碗,溅出几滴米浆:“你没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钟志远捏了捏杨柳青微凉的指尖,语气里满是笃定,“她的琴技,配得上那个舞台。我要让全世界知道,‘钟震宇’的旋律里,永远都有她的琴音。”
杨柳青的心跳得像擂鼓,脸颊比刚才更红了。
她想起那些和他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夜晚,聚光灯下,他的歌声与她的琴声缠绕着飞向观众席,原来在他心里,她早已不是简单的伴奏者。她望着钟志远,他眼里只有全然的信任,让她忽然定了神,却仍带着几分忐忑:“我…… 我怕弹不好。”
“有我在。”钟志远的声音像颗定心丸,“从现在到明年开幕式,还有一年多时间,只要坚持练,我相信你一定会惊艳所有人。就像我们每次演唱会那样,你永远是我最放心的搭档。”
冯盼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你真是神!”她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我得写篇预热稿,标题都想好了——揭秘!奥运主题曲背后的钢琴女神,竟是他的琴瑟知己》!这下不光你要火,杨小姐也要被全世界记住了!”
钟志远给她夹了块叉烧:“这个独家,够抵你那篇报道了吗?”
冯盼盼咬着叉烧大声应:“够!太够了!” 她看着眼前两人,笑着叹,“你们俩凑在一起,真是能搅起惊涛骇浪。”
兴奋劲过了,冯盼盼忽然皱起眉:“可万一节外生枝呢?比如汉城奥组委不接受,觉得杨柳青名气不够,或是不想让中国人担纲主钢琴手,怎么办?”
钟志远正给杨柳青剥虾,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那《手拉手》,就不给他们了。”
“什么?!”冯盼盼的茶杯“哐当”磕在桌沿,茶水溅了半桌,她眼睛瞪得溜圆,“你为了杨小姐,宁愿砸了《手拉手》这张牌?这可是能写进音乐史的作品啊!”她忽然一拍大腿,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的天,你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盯着钟志远看了半晌,她又忍不住调侃:“好一个中国的‘温莎公爵’,爱美人不爱江山,钟志远,你好叻!” 话里的戏谑只有半分,艳羡却占了九分。
杨柳青早红了眼眶,起初是惊讶,听着听着鼻尖就酸了。
她比谁都清楚《手拉手》对钟志远意味着什么,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不给他们了”,像把最贵重的珍宝随手搁在了她面前。温热的泪珠子滚下来,砸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她想开口说“别这样”,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眼泪淌得更凶——不是委屈,是太满的幸福撑得眼眶发酸,是被这毫无保留的珍视烫得心头发软。
钟志远见她眼泪汪汪,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脸,语气都慌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太霸道了?没顾着你的想法?”
杨柳青摇摇头,攥紧他的手,眼泪流得更欢,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又哭又笑的模样,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糖果的孩子。
冯盼盼看着这光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暗暗叹道:什么头条,什么独家,哪有眼前这幕动人。这哪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分明是把美人当成了比江山更重的心头肉啊。
这晚,在钟志远的臂弯里,杨柳青又悄悄落下泪来——那是满溢的幸福,酿成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