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踏进东宫后苑的元澂,要回丽正殿陪伴一下妻子与子女。
在回东宫之前,还先去了一趟中宫,给慕容皇后问安。
有几日元澂没去看望过庆熙帝,向皇后问起庆熙帝的龙体如何。
慕容皇后只是轻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的道:“一时半会定是没事的,倒是你,听闻付良娣有喜了。前朝的事怎么忙都忙不完,偶尔顾及一下东宫后苑的嫔妃才好。”
元澂明白,皇后是希望他能对东宫的嫔妃都雨露均沾,多繁衍一些子嗣。
但对于元澂而言,孩子只有在有力保全,能让他们平安成长的环境下,才值得多繁衍。
可是皇权之下,想要守护一片净土都要拼尽全力,不是什么值得多生的地方,毕竟人多是非也多。
“儿子明白。”元澂态度十分恭敬,但是心里十分敷衍。
慕容皇后看着眼前的儿子,渐渐感受到他羽翼已丰的王霸之气,已经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什么的。
“罢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慕容皇后道:“平日前朝忙碌,别太过伤身,要闲暇保养才是。”
元澂行礼告退:“多谢母后,请您放心。”
见儿子走出殿阁,身影消失在眼前,慕容皇后才收回目光。
初夏扶着慕容皇后回内殿歇着。
坐在梳妆台前,头上繁琐的金钗首饰一一卸下,头上轻了,但是心中还是沉沉的。
慕容皇后心中忧虑,恐虞家势力越发如日中天,但也不见元澂有何动作,仿佛任其扩张一般,心中实在不安又不解。
她不觉得元澂有多迷恋虞素雪,而是知道他们之间定有什么协定,可是这般下去,难保虞家不会如当初的张家那般……
比起当时的张皇后,虞素雪那是后浪胜前浪,狠辣的手段实则更甚。
当初还念着,虞素雪体弱多病,恐不是个长命的,可没想到这些年身子养好了,还生了两个孩子。
“付家如何?”慕容皇后问。
初夏道:“付良娣的付家,江良娣的江家,都是从陛下潜邸时,便都投靠了虞家的。”
意味要策反这两个良娣,十分的难,培植起新人,更为合适。
慕容皇后道:“如今陛下还病着,不便给东宫添新人,但多留几个心眼物色些能用的。”
“是,娘娘。”初夏点头道:“只是太子殿下,显然是向着太子妃的。”
慕容皇后虽然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元澂不可能真的让虞家一家独大。
“只是如今还没让太子觉得有威胁罢了……”慕容皇后垂眸,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散落的长发,见几根白发显眼,不由眼神一黯。
初夏道:“娘娘,奴婢帮你染染吧。”
慕容皇后点了点头,见初夏准备着染具,心中不由怅然道:“果然还是老了……”
初夏道:“娘娘只是累了。”
慕容皇后道:“怎么能累呢?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前要跟命斗,要跟张皇后斗,要跟自己的夫君斗,如今还未走到最后……
荀家……
如灵光乍现一般,慕容皇后心中不感叹,这么把天天晃悠在眼前的荀熙忘了。
只效忠陛下的荀家,意味着是谁皇帝,就效忠于谁。
陛下呀,陛下……
你到底是要死,还是要醒,也该给个准信了才是……
夜色渐浓,深宫重重中,各藏心思,各有打算。
长鹰在夜空中盘旋后滑落在荀熙的手臂上,鹰爪上信笺是写着秘密符号的军机。
拆开信笺,得知叶暖与亦杨潜入长漠的消息,以及在边境中调查细作的线索。
转头看向庆熙帝所在的延福殿,中宫与东宫的耐心还有多少呢?庆熙帝若是迟迟不醒,那东宫恐会有所行动了。
对于荀家而言,要忠于大夏的皇帝,但是此时的境况,在昏迷的皇帝和掌大权的东宫之间,要说不为难也是假的。
在此时,最要紧的就是边关不能乱。
荀熙将信笺的军情看到最后一行,上面是从九堰城传来的密报。
“张家流犯张现,出逃军营,投靠夙凉。”
解密完这一行字,荀熙的眼底冰凉刺骨,当年的张家权倾朝野,可谓是一手遮天。
张现对军中所知不少,对皇城布局也尽数详知,也曾在江南为官,了解江南的农耕命脉,他投向夙凉,实在令人不安……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当年为何放过张现?只是将他流放?
明明该死的人,却给了他叛逃大夏的机会。
东宫想来已经此事,是否会让叶暖和亦杨处理掉沙盗之后,再转向九堰城,去夙凉清除此患?
除了荀熙之外,另外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人,是身在大理寺的纪庭晟。
夜半时分,纪庭晟坐在桌案前,闭目思索着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影响?
张现这一次,居然自投死局,所图为何?
此事是否该瞒着阿姐?
自当该瞒着,如何能让她平添伤怀呢?
天狼星下,两处相望,这一头的叶暖与亦杨,找到了隐秘在长漠峡谷内的黑市所在。
果然还有另外一处入口。
但此时已经是黑市闭市的时候,想要进入探一探究竟,还得等到明日黄昏入夜之际,若在规定的时辰内没进去,便很难混进去。
叶暖和亦杨暗中交换了消息,随后各自前后离开。
回到前村寨的叶暖,回到自己休息的屋子。
阿罐又跑来了,说着:“叶姐姐,你还挺谨慎,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留在屋子。”
“能混迹到这里的,不偷别人东西就不错了,怎么会敢自视武力,就放松警惕?”叶暖收拾着自己的草铺,将自己背下的包袱放下,拿出一块饼吃着。
阿罐坐在她的面前道:“你没去成黑市吗?”
叶暖掰下半块饼递给她道:“去晚了,本来想找找有没有酒喝。”
阿罐道:“我都没离开过这个村寨,黑市里面听说很热闹,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呢……中原呢?中原的市集怎么样?”
“很热闹,也是什么都卖。”叶暖不由疑惑问:“你是一个人吗?没有家人?”
阿罐道:“我娘亲早死了,我出生的时候死掉的,是金娘养我的。”
这一晚,叶暖听了阿罐的故事,她的娘亲是战乱的时候,出逃的军妓。
出逃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逃到这里生下阿罐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一同出逃的金娘养她长大。
金娘是服侍着沙盗苟活,每每得几文钱和粮食,尽力养大阿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