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前就有报道说首都附近发生了武装冲突,在非洲类似的报道三天两头就能见到,很多人都没当回事。
但这次不一样,冲突持续升级已经造成数百人身亡,包括多名国际援助工作人员和外国公民。
现在使馆直接发出撤侨公告,证明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自然保护区远离政治经济中心,就算有什么事也大多波及不到这里,但越远的地方交通越不便,鹿悠悠想撤离也更加困难。
没过多久整个救助中心都开始人心浮动,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也陆续收到了本国通知。
有些外交机构只提高了危险等级,但紧张情绪很容易蔓延,只要有一个人说要撤离,再怎么不当回事的人心里都会掂量一二。
在这方面鹿悠悠一向听话,绝不和意外比命硬,使馆说撤就一定会撤,只不过怎么离开是个大问题。
她刚想查看最近的机票,马约尔拿着卫星电话跑过来。
“Lu,我家里会安排人过来接我,要不你和教授也一起走吧?”说着,又把卫星电话递过来,“你联系上家里人没有,要不要用这个?”
鹿悠悠看着满脸真诚的马约尔,不管这是不是她的追求者,现在都不是矫情的时候。
这时教授也过来了:“Lu,一起走吧,马约尔家在这边能量不小,一切以安全为上。”
显然,过来之前马约尔已经和教授沟通过了。
鹿悠悠点头向他道谢:“那就麻烦你了,马约尔。”
马约尔笑得很开心,他肯定不会挟恩图报,但英雄救美的快乐确实不一般。
确定了行程鹿悠悠立刻给家里报平安,鹿知禹终于安心了点,不过还是叮嘱私人飞机随时待命。
当天晚上鹿悠悠睡觉都抱着手机不放,就怕错过最新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两架直升机先后降落,几个全副武装的壮汉护送三人上了飞机。
鹿悠悠对所谓的“能量不小”有了全新认识,马约尔家在非洲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因为首都局势紧张,现在苏丹境内唯一开放的国际空港是苏丹港机场,他们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鹿悠悠不是没坐过直升机,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直升机会不会被火箭弹击中、会不会被当成是不安全飞行物打下来……
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坐姿僵硬,直到肩背酸胀才注意到她居然一直没靠到椅背。
耳机里忽然传来马约尔的声音:“Lu,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鹿悠悠扯了扯嘴角,她也不想紧张,但一想到脚下3000米的土地上正炮火连天,就很难平静下来。
提心吊胆了一路,直升机降落的时候鹿悠悠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然而……
不知道是马约尔太乌鸦嘴,还是她flag立得太早,她们转乘地面交通工具往机场赶得时候远方忽然传来木仓声。
紧接着就像打开了恶魔开关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鹿悠悠是个军盲,实在不知道呼啸而过的破风声源自于哪种武器,只知道听起来就不像木仓。
保镖团队建议找个安全地方停车,等他们确认前方道路通畅再前进。
作为被保护者,这个是时候只需要安静不添乱就好,可惜鹿悠悠想安静,环境却不允许。
道路另一头有辆破破烂烂的敞篷卡车疾驰而来,上面全是衣衫褴褛但背着ak的当地人。
鹿悠悠也分不清这是冲突的哪一方,还是趁火打劫的不知名势力,她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就怕一个眼神把煞星引来。
好在那辆车不是冲他们来的,可没等大家放心,发动机的轰鸣再次由远及近,好几辆差不多的卡车依次开过。
不远处的路口很快设起了简易路障,鹿悠悠心里咯噔一下……
就这么运气不好?早几分钟说不定就开过去了!
保镖里有个黑哥是当地人,他主动下去和拦路的人沟通。
鹿悠悠已经把记得住的所有神佛都求了一遍,祷词还没念完,意外忽然发生。
路障那边不知为何起了冲突,先是推搡,再动刀木仓,迅速演变成了小型火拼。
黑哥保镖也被波及,差点被一梭子打到腿上,他迅速找掩体躲避。
一众衣衫褴褛的人里突然出来一个疯子,对着身后的街道疯狂扫射。
路上行人早就躲的躲藏的藏,剩下的全在车里,物理伤亡有限,但精神压力巨大。
这是连外国公民撤离也要阻拦?就算要收保护费也不至于这么发疯吧!
疯子把AK扛在肩上,大声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又朝某个方向来了一木仓,一声惨叫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压抑的惊呼。
鹿悠悠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某栋房子的阳台中木仓摔下,生死不知。
就在她头晕目眩的时候,两辆大巴车从后方驶来,看到挡风玻璃上贴的国旗,她霎时间泪如雨下。
此心安处是吾乡,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在危难之中看到国旗的震撼,好像所有压力瞬间有了出口,就像黑暗中唯一那束光。
不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祖国在身后,国人就不会慌张。
“我们和华国车队一起走。”
鹿悠悠斩钉截铁,此刻她最信任的毫无疑问是那面旗帜,和那两辆大巴车上的人。
马约尔也有些意动,常在国外跑的人都知道,危险时刻华国人比任何人都靠谱。
“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我去沟通。”鹿悠悠道。
教授忽然松了口气:“看我这脑子,我竟然忘了你是华国人!”
鹿悠悠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从包里翻出一幅巴掌大的国旗。
这是来非洲之前爸爸千叮万嘱她随身携带的“护身符”,谁知真有用到的一天!
她把车窗摇下一条缝,朝大巴的方向挥舞。
在灰黄暗沉的街景中,红旗是最显眼的亮色,大巴司机很快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同样的一面旗从驾驶座的窗户缝里探出来……
收到使馆通知的时候她没哭,飞过枪林弹雨时也没哭,木仓声在耳边呼啸她忍住了,唯独现在,看到不远处的回应,鹿悠悠眼圈又一次红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恍惚看到一个人从大巴车上下来,矫健的身影迅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