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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刚一说出口,段书瑞马上就后悔了。

他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崔彦昭,自己这边出岔子了吗?

崔彦昭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追问道:“修竹,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发作……”

“不是,就是……”段书瑞飞速眨眨眼,思索着该怎么找补。

他本想胡说几句,岔开话题,但看到崔彦昭关切的眼神,心口莫名堵得慌。

他迫切地想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不想一个人背负太多。

“我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我想找回我的记忆。”

失忆这事放到现代是很好解决的,只要找到一个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再做一些渐进式训练,是有机会挖掘那段缺失的记忆的。

闻言,崔彦昭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这抹惊讶随之转为心疼。

难怪这小子总喜欢一个人发呆,看向天空的眼神是那样疏离淡漠,仿佛蒙着一层雾……

原来是失忆了啊?他的童年乃至少年一定过得无比凄惨吧?

“这事就交给我吧!我这儿路子多,保准给你找到神医!我手底下的人嘴巴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泄密。”崔彦昭一把抓住他的手,眼底燃起火苗。

段书瑞:“……”

“谢谢您。”

很快,他们一行人搬进江家的名下的一间宅子。江家先祖靠贩卖丝绸发家,这间宅子购入已久,距今有五十余年的历史。

这里环境优美,长廊广庑,空阔有余。他刚搬进来时,内心颇为不安,直到江国志搬出圣人,他才住下。

时间一晃而过。

为了表示感谢,段书瑞带着礼品,去了江府。

江家大宅是附近最显眼的建筑,这里离坊市不过一街之隔,既留有了安静,又不至于太偏僻,府里下人随时可以上街采买。

如今虽然不是节日,长街上车水马龙,门口排了一长溜的马车和轿子,已经停到长街门口了。

段书瑞的马车到了街口就停下了,他望着门前门庭若市的场景,不由得感叹,百年世家就是不一样。

他刚向门口走近两步,就有门房迎了过来,笑道:“段大人来了,我们主家一早让小的候着您。”

路边等着侯见的人看了,都诧异地望着段书瑞。

他们有的人是江家的门生,从外地赶来拜会恩师,有的是本地富商,江国志年龄大了,喜好清净,不怎么亲自接见这些人。

他们不得不降低心理预期,只要能见到小江公子就行了,甚至有人已经做好吃闭门羹的打算。

但是这个年轻人一来,便成了江家的座上宾。

段书瑞笑着跟门房客套了几句,跟着人径直往前走,身后的人还在悄悄议论着他的身份。

他从正门走了进去,穿杨到门房等候,家里的奴仆领着他继续往里走。

漫步于华丽雅致的庭院,穿过逶迤的连廊,耳畔隐约传来水波流动的声音,穿过一座假山,两道门洞,终于到了小花园。

这是江国志休养的小院,与前头的喧嚣隔绝开来。

江国志没有露出过多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他盘腿坐在桌案后,面前放着两杯热茶,热气氤氲开来。

段书瑞客气向他道谢。

“不用谢我,我也是替别人办事,有人要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你。”

听到这里,段书瑞的好奇心更盛了,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坐在他对面,盯着面前那杯热茶。

江国志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放在桌上。

“这是给你的,你要收好。你未来要在洛阳办案,没有这腰牌将寸步难行。”

看着他垂下眼眸,细细打量腰牌,江国志浑浊的眼里露出一线清明,目光在他的脸上梭巡。

段书瑞刚把腰牌装好,江国志又从桌下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你过几日会去魏府吧?我正好有东西要给远星,就辛苦你帮我代为转交了。”

段书瑞一口应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包袱上。

包袱被撑得不成形状,被人打了个结,看不到一丝缝隙,反而更让人好奇里面装的东西。

送东西、送东西……

段书瑞咀嚼着字眼,脑海中突然灵光一动。

这不正是打探魏府的好机会吗?他正愁打瞌睡没有枕头呢,江国志就给他递来一个。

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

穿杨在魏府周围连着蹲点五日,从几个乡邻的嘴里套到有用信息。

他甚至套出魏家家仆的服饰是从哪里买来的,并想办法给自己搞来一套。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街角只零星见到几只野犬。穿杨提起一口气,跃上墙头。

他提前熟悉过地图,怀里揣着段书瑞绘制的建筑图。这幅图经过崔彦昭认证,画上细心地标出宅子里各处布局,甚至精确到每一条小路。

依循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穿杨很快就摸到书房。

他脱下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的灰蓝色衣袍,戴上幞头,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在书架上飞快地找寻着,远处雄鸡打鸣的声音隔了几重院落起落着,显得房中愈发寂静。屋里没有其他人,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着,浑身紧绷到似乎都在颤抖。

那本账本到底藏在哪里了……该不会不在书房吧?

魏远星作息规律,眼下这个点,不是在卧房看书,就是在膳堂用餐。他现在去卧房,无异于自寻死路。

进来之前,穿杨已做好迎接风雨的打算,可一个念头一直盘踞在他心头,经久不散。

在马球场上,他救过魏远星一命,他心存侥幸,认为即使自己的身份被拆穿,魏远星也不会伤他性命。

书架上的书本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账本,穿杨的心里不免多了一丝焦躁。

他收回手,将目光转向桌上的书本。

书本堆成了一摞,穿杨又不能全部抱走,只能一份份翻阅,他识字不太利索,记着段书瑞的嘱咐,在书本里找着泛黄的纸张。

终于,他从一本厚书里找到了一页黄纸,他大致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将纸小心揣进怀里。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屋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