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久失修的老墙，斑驳冗沉。大片的涂料碎片伴随着刺耳的电钻声从墙上剥落下来。
民警已经开始行动，准备先在门上开一个洞向里面喊话，以确保人质的安全。
所有人都暂时被隔离在警戒线外，等着民警下一步行动。
只有张帅和林周，怎么劝都坚持要守在门口。
“里面的情况只有我清楚，那两个人心狠手辣，现在留她一个人在里面，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警察同志，一会破了门，你们让我进去。那两个人我认识，我去跟他们谈条件，把田馨换出来。”
张帅挤开林周，抢先一步把他的话说出来，堵住了他的嘴，也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你进去有什么用？”林周冷着脸呛他：“你知道那俩人为什么为难她吗？就你那冲动的行事风格，进去只会拱火……”
“左右不过是因为钱的事儿，”张帅再一次打断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怒声道：“我现在才发现，你他妈就是个孬种，只会用那些花花肠子迷惑她。让她痛苦，让她难过。我也是瞎了眼，会把她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说完这句，他的声音软下来，却突然开始阴阳怪气：“你不是有钱吗？怎么？这时候不舍得了？你知道她刚才为救你从哪弄得那三十万么？”
三十万？
林周这才想起，刚才在里面，田馨确实拿出一张卡，说里面有三十万。
“你什么意思？”他喉头一紧，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什么意思？哼——”张帅冷哼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更甚了一步：“她为救你，第一次开口跟我借钱。跟我，林周……”他点着自己的胸口，眼神里的嘲讽瞬间拉满，同时并存的，还有一丝苦笑。
“她从来没跟我开过口，哪怕因为村民的货款供应不上，那种时候，她也没朝我开口借过一分钱。”
“可刚才，她开口了。不只是开口借钱，你知道吗？她竟然求我……为了你，她开口求我。”
张帅不知是哭是笑，脸上虽笑着，眼圈却瞬间红了。
“行了，这钱我会还给你。”林周转过头，叹了口气：“但里面的情况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你别争了。就算你进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你就行了？行你刚才怎么没把她带出来?”
“我还想问问你呢？”张帅把脸逼近他，一手抓住林周的衣领，另一只手拳头握的指关节“咔咔”作响。
“你口口声声爱她如命，可刚才，为什么没把她带出来？”
“嘭——”一拳紧随其上，林周被打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孬种——”
门口的几个刑警正跟技术人员奋力破门，被这两人吵得心烦。眼看打起来了，一个民警冲两人警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思打架？不想尽快救人吗？”
这一声后，偃旗息鼓。
周瑞莲刚喘了口气，在警戒线外骂林振华。眼神一瞥，见儿子竟被打了。马上冲上前，质问张帅：“你谁啊？凭什么打我儿子？”
张帅没理她，冷哼一声转过了头，朝门口走去。
周瑞莲扶着被打的儿子，满眼心疼。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这小伙子到底是谁啊？他为什么打你？”
“行了妈，你就别问了。我没事！”林周打断话茬，抹了一把嘴，嘱咐周瑞莲先在外面等。
这时候的争执最是没用，林周深晓这一点，并不打算跟张帅计较。
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个叫李可的女人的所有底细，只有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才能解了眼下这一局。
找人查来不及了，现在唯一了解他们的，只有张帅。
唉……
林周叹了口气，转身朝等在远处的高成招招手，去了一边。
“身上有钱吗？借我点。”他低着头，极其难为情。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人借钱。
高成眼睛一亮，有点不敢相信。但这时候哪能开玩笑，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正色道：“有，要多少？”
“你有多少？”
“呃……现金带的不多，你要用的话我马上打电话让人送来……”
“带卡了吗？”林周打断他：“活期存款，能马上套现的，三十万，多点也行。”
“三十？”
高成皱了皱眉：“不是哥们，三十万也用得着你开口……”
“别废话，到底有没有？借还是不借？”
“借借借，难得您林总跟我开口，我哪敢没有啊？”高成边贫嘴边朝媳妇跑过去。
林周看着他低头跟高雯解释着什么？没一秒，高雯便伸手拧他耳朵，从包里取出钱夹递给他。而后，便朝他这边看过来，微微一笑。
他朝高雯点了点头。
高成很快跑回来，两指夹着卡递过来：“拿着，里面有五十万左右，密码0。”
“谢了！”
林周接过卡，又说了声：“我会尽快还你。”
“不用，我还有，这都小钱。不着急还，我老婆……”
“真想有一天跟你们一样。”林周满眼羡慕，语气却落寞道：“但也许，没有这个可能了。”
“你小子该不会把家底掏空了都给……”
“别跟高雯说。”
林周钩嘴笑了笑：”她要套你话，你多少挡一挡，别把我卖了。”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别人不懂，你还能不懂吗?”林周一手搭上高成肩膀拍了拍：“咱俩……”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看出来了。”高成笑道：“其实田馨也没那么难搞，还是那句话，你没用对方法。“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哥们，你听我跟你说，我最近又新学了两招，等救她出来……”
“行了行了。”林周回正身子，不打算再跟他扯下去。便拿了卡，拍了拍高成肩膀。
“谢了，走了。”
张帅依旧守在门口等民警破门，一直没有离开。
刺耳的声响震得耳朵生疼，木门已经被切开几条口子，只消片刻，打开那块木板，就能跟里面通上话。
民警已经准备好了扩音器和谈判专家，门边也集结了随时破门而入的几个持枪刑警。林周扫视了一圈，不远处的地方，隐藏着他爸带过来的打手，这些人个个身手一流，一旦情况危急，可以用来挡一挡。
他打定主意，上前和张帅并立。
“这是五十万，多的算利息，一并还你。”
张帅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卡，又是一声冷哼，并没有接。
“不占你便宜，也用不着这时候还，事情结束再说吧。”
“拿着吧，我也不是白给，有事求你。”
“……”
有事？张帅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将他上下齐齐打量了一遍：“你求我？”
“对，我求你。”
林周将身子转过来，沉下声音，道：“告诉我那两个人的底细，你知道的，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我。”
关于李可和刘波的底细，早在林周出来前，张帅已经全部跟警方交代过。
现在林周再问，他就不想说了。
一来这事林周不宜再插手，二来，他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想都没想，他一把将林周还举在手里的卡塞回去，低声吼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去找那个女人算账？跑这来问我这些有什么用？”
“拿着你的钱滚远点，别再在这瞎掺和。今天之后，她再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张帅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林周清楚，但这时候他只想弄清楚事情原委，方便待会跟李可谈条件。
“梁晓的事，等结束后我自会计较，现在我只想知道这个李可和田馨之间，曾经到底有什么过节？”
“呵……”张帅冷笑一声：“自会计较，还是算了吧！放下老大，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你俩不该再纠缠了，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李可曾经因为田馨坐过牢，是不是?”林周没放弃，继续追问道。
“不知道。”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她对田馨恨之入骨？还有刘波，田馨之前，到底有没有跟他在一起过？他们……”
“你放屁——”
张帅又举起拳头朝林周砸过来，只不过这一次被林周抓住了手腕。
两人再一次剑拔弩张。
“你他妈到现在还问这种话，那王八蛋什么货色你不清楚？”
“告诉我事情真相！”林周吼道，继而又沉下声来：“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等她出来……”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连同握着张帅的那只举在半空的手一起，抖得控制不住：”我只想她完好无损的出来，之后，我不会再纠缠。”
说完，他放开张帅，声音又恢复镇定，正色道：“告诉我。”
饶是再有私心，两人的共同目的，都是救田馨出来。张帅知道，林周有这个能力，他却未必。
罢了。
他轻叹了口气，视线绕开林周，看着即将破开的门，缓缓说道：“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