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央听到王国舅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王夫人打得王国舅抱头鼠窜,哀嚎连连。
当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殿下,您不知道!外面都在传,王夫人打得厉害了,气得王国舅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在府里摆了三桌,娶了吟秋做平妻。”
阿留还说,王夫人直接气病,好几日起不来身,整个国舅府乱成一锅粥。
宋谨央眸中带笑,笑中藏锋。
王皇后,她还没腾出手来收拾她,自个儿来不及地跳了出来。
前世“五王之祸”就是从她宫中的巫蛊之术开始的,虽然最后她本人也没得好下场,但她始终对王皇后存疑。
“五王之祸”直接摧毁了父皇的身子,他日日绞尽脑汁,想应对之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熬得油尽灯枯。
老天让她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五王之祸”发生。
她要父皇长命百岁,要大乾平稳、顺利地进入盛世。
接受八方来朝,成为天下霸主。
思绪被福伯的禀报声打断,“殿下,曹公公派人来问,您几时搬去宫中?”
“告诉来人,我还有事要忙,暂时无法入宫,请父皇再等些时日!”
福伯应声而去。
宋谨央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父皇一心想让她入宫。
宫,她是一定要入的。
“五王之祸”的主战场在宫中。
王皇后、钱昭媛,两位未成年的皇子——未来的幽王、诚王,还在宫中,早晚要与他们正面交锋。
只不过,成年的皇子中,有三个已然封王,她必须摸清他们的底细。
可惜上一世,她安于后宅,忙于生儿育女、管家理事,对于“五王之祸”的了解,也仅停留在表面。
她眸光一闪,转头问阿留。
“你打听了吗?前几日撞上的公子在哪里下榻?”
“姑娘,那位公子贫困潦倒,暂居相国寺,平日里替僧侣们抄写经书,换一餐饭食。”
宋谨央心中大恸,他可是黎儿的恩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
“云沐青现在哪里求学?”
云沐青就是云箭秋、云挽月的祖父,现在的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
若她没有记错,此时的云沐青还在鹿鸣书院求学,和崔寻鹤同一年考学。
云沐青才学出众,早该参加科举,却非得遵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说法,花了两年时间,踏遍大小河山,用来体查民情。
这才耽搁了三年。
若要解除“五王之祸”的危机,云沐青少不得!
“殿下,奴才再去打听!”
“嗯!不急,你先去准备一下,明儿,咱们先去相国寺!”
相国寺,法相庄严。
绝不能再让幽王之流,利用皇家身份,污染相国寺。
“咣咣咣,”
钟声远远地传扬开去,让人的心瞬间安静下来,远离一切烦躁与嘈杂。
相国寺香火很旺,山道上全是上香的客人。
有的一步一磕头,艰难地前行,却无比虔诚。
有人缓步前行,神情肃穆。
阿留伴着宋谨央,随着人流,一步步走上相国寺。
大殿里,人来人往,上香的上香,磕头的磕头,结缘的结缘。
宋谨央感受到熟悉的烟火气,眼眶倏然发红。
离开京城,远赴南岭,智斗幽王,自断羽翼,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然两世为人。
宋谨央结缘了香烛,恭恭敬敬地行四方礼,将香烛插入香炉。
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佛祖在上,信女宋谨央叩谢大恩!”
阿留陪着宋谨央磕头,在看到她眼角的泪水后,也哭求起来。
殿下太苦了,还好苦尽甘来,愿菩萨保佑殿下,从此日子里只剩甜。
主仆俩上了香,便顺着大道往禅房方向走去。
阿留已经打听清楚了,崔寻鹤就借住在靠近后山的禅房里。
经过竹林里,宋谨央停下脚步。
清风拂面,竹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见到故人般,快乐地随风舞动。
耳边响起素香俏皮的语声。
“你说这是你的?你喊一声,如果它应你,我就把它给你。”
在这个竹林里,素香发现能解淳阳郡主蛊毒的主药。
孔家当家太太也想要,借口这是她早年埋下的。
素香就逗她,若她叫一声,药能应她,她就忍痛割爱。
宋谨央的唇角微微翘起。
顽皮的小姑娘,轮到她叫的时候,松手让药掉在地上,发出“噗”的声音。
这一招,彻底震惊在场所有人。
但没一个人说得出反对的话。
因为,那药的确应声了。
宋谨央的眼眶再度泛起红潮。
恍然一世,曾经的故人不知所踪。
对了,还有淳阳郡主!
这一世,自己无论如何要阻止她嫁给薛大将军。
她,值得拥有幸福美好的生活。
但这么一来,薛至和娉婷,还不晓得能不能来到世上……
她心中惆怅,有得有失,生活永远不会完美。
“姑娘,借过!”
耳边传来一道轻雅的男声,宋谨央调头看去,崔寻鹤站在三步开外,怀里抱满经书,正默默地看着她。
宋谨央一惊,立刻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再度回头,“阿留,帮公子分担些经书!”
崔寻鹤刚想说不用,阿留已然伸手,接过最上面的几本经书。
“公子不必客气,奴婢拿经书,也沾沾佛气!”
“多谢姑娘!”
宋谨央露出歉疚的一笑,“是我们该说声抱歉,上次不小心撞了你,终究感到忐忑不安。”
崔寻鹤目光凝在宋谨央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姑娘,您不必挂心,我无妨,并未受伤!”
宋谨央跟着崔寻鹤,来到他借居的禅房。
禅房极简极小,仅一桌一椅一床一香炉,余下的全是书册。
“公子,您这里,有佛香、有书香,当真像世外桃园。”
对于阿留的话,崔寻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示意她将书册放在床榻上。
“公子,床榻上堆满了书,您睡哪里呢?”
“能与书同眠,没有比这更值得庆祝的事了。”
宋谨央打量屋子,视线最后落到崔寻鹤的衣衫上。
洗得发白的外袍,袖边、襟边全是补丁,却清洗得干干净净,如同他住的小院,收拾得干净整洁,显出无上的品性。
“公子,上次撞坏了你的文房四宝,我今日特意赔你一套,还请你不计前嫌,收下为宜。”
唯一的桌子上,没有砚台,只有一小碟磨好的墨。
阿留立刻解开背上的布囊,从衣服里掏出一套文房四宝,放到八仙桌上。
这套文房四宝质地普通,款式简单至极。
宋谨央知晓崔寻鹤的心思,若是拿来极品文房四宝,只怕他根本不肯接受。
“公子,这套文房四宝,于我轻而易举,不过白白放置在库房里。于你却格外重要,能助你鹏程万里,完成心中理想。
所以,还请你收下,让它物尽其用,而不是弃于角落蒙尘。”
许是宋谨央语气诚恳,崔寻鹤的指尖在砚台上转了一圈,“好,我收下,多谢姑娘!”
宋谨央和阿留顿时笑了起来。
崔寻鹤笑容一凝,眸光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