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熟练地驾着马车,驶离了那片令人不安的山庄区域。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阴森的轮廓,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隔着车帘向车内询问道:“大人,我们现在是回客栈吗?”
车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池黎平静无波的声音:“不,去云州城的红鸢阁。”
季青愣了一下,红鸢阁?
那不是城里最有名的那种地方吗?
虽然确实以珍馐美味闻名,但大人刚经历这么一遭,怎么突然想去那里?他下意识地确认道:“大人,是……去用饭?”
池黎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去凑个热闹。如果我没猜错,这会儿的红鸢阁……应该正‘热闹’得很。”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壁,望向了云州城的方向。
在他的视野里,随着山庄地底那邪恶的禁制被他和江云寒彻底破坏,那些被长久镇压、折磨致死的孩童怨魂,以及各种实验失败产生的扭曲恶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破了束缚!
此刻,无数半透明、扭曲、散发着滔天怨气的孩童鬼魂,正裹挟着令人窒息的阴风与恨意,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浩浩荡荡地涌向云州城!
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那座用它们的痛苦和生命堆砌起奢华的红鸢阁!
以及……红鸢阁背后,那些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成千上万枉死孩童的怨念汇聚在一起,那景象足以让任何能窥见之人头皮发麻。
而红鸢阁,即将成为这场复仇风暴的中心。
季青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池黎的命令从不质疑,立刻应道:“是,大人!”
随即加快速度,朝着云州城红鸢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江云寒虽然看不见池黎所见的骇人景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空气骤然变得阴冷刺骨,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悲伤气息弥漫开来。
他看向池黎,只见对方神色冷凝,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窗外。
“怎么了?”江云寒低声问道。
池黎收回目光,看向他,语气沉凝:“讨债的去了。我们去看场……热闹。”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车厢内却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和尴尬。
池黎的目光落在江云寒的脖颈处,那里除了之前打斗留下的些许污渍,还有几道不甚明显的、被那假货傀儡隔空扼住时留下的浅淡红痕。
虽然伤势不重,但在他眼中却格外刺眼。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和灵力,想要替江云寒拂去污渍,化开那点淤痕,声音也放得低沉柔和:“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
江云寒下意识地微微偏头想躲,倒不是抗拒,而是觉得这点小伤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尤其是在这马车里。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坐在对面软垫上的小陌寒,想看看小家伙在做什么。
这一看,却让江云寒耳根瞬间漫上一层薄红。
只见小陌寒不知何时已经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手指缝却岔开得老大,一双滴溜溜的金色大眼睛正透过指缝,眨巴眨巴地、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这边。
见江云寒看过来,他立刻发出“唔唔”的声音,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
“我什么都没看见!哥哥和池大哥继续!不用管我!我闭上眼睛了!”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江云寒:“……”
池黎:“……”
没过一会儿,小陌寒和季青一起赶着马车。
红鸢阁外,晨光熹微,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苏婉与衙门捕头带着一众官差,早早便守在了这奢华酒楼气派的大门外,只等时辰一到便进去搜查。那红尾鲙的线索直指此地,由不得他们不严阵以待。
知府家的公子哥儿,也是红鸢阁的常客兼半个东家,此刻正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挡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倨傲:“苏姑娘,王捕头,这一大早的,兴师动众围着我红鸢阁,所为何事啊?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还要开门迎客呢!”
他虽想阻拦,但面对官府正式办案,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强硬理由,只能试图拖延胡搅。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吕德昌带着几个家仆,气喘吁吁地匆匆赶了过来,脸上堆着惯有的圆滑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哎呦,苏姑娘,王捕头,诸位差爷,早啊!”吕德昌先是团团作揖,然后快步走到那知府公子身边,看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向苏婉等人,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急切:
“苏姑娘,误会,都是误会!方才老夫接到府衙传话,说知府大人听闻此事,极为重视,正要亲自过来查看!想必是有什么要紧指示。”
“您看……是不是先请您和诸位官爷移步,先去迎一迎知府大人?免得失了礼数。这里……有老夫先帮看着,断不会出了差错。”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在用知府的官威压人,暗示苏婉若不顾尊卑、执意先行搜查,便是不将顶头上司放在眼里。
苏婉眉头立刻紧蹙起来。
知府突然要来?还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巧合未免太过蹊跷!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分明是吕德昌搬来的救兵,意图拖延时间,甚至是想趁机销毁证据!
她正欲开口反驳,吕德昌却抢先一步,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
“苏姑娘,办案固然要紧,但上下尊卑、官场规矩也不能不顾啊。若是惹得知府大人不快,怪罪下来,说我们云州衙门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上官……这责任,恐怕苏姑娘和你身后的王捕头,都担待不起吧?”
这话已是近乎赤裸裸的威胁和乱扣帽子了!直接将是否迎接知府上升到了是否遵守官场规矩、是否会连累整个衙门的高度!
王捕头等人闻言,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显然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