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笑问，怎么，不信？
季青挠挠头，一脸耿直：“大人，就算您亮出巡抚的身份，这吃饭……也是要给钱的吧？总不能以权压人，吃白食啊？”
他可是牢记着自家大人教导的要清廉为官。
池黎看了季青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懒得再多解释，只淡淡道：“本官自有道理。”
他转而看向江云寒，语气放缓：“吃饱了？此地无趣，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热闹’。”
说罢，他便自然地拉起江云寒的手，起身朝雅间外走去，显然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奢华的牢笼里看虚假的平静。
小陌寒立刻跳下椅子，抓起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跟上：“池大哥，哥哥，等等我！”
季青虽然满心疑惑，不明白大人说的“不花钱”和“真正的热闹”是什么意思，但也赶紧起身紧随其后。
一行人突然离席，让门外候着的伙计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去禀报老板娘和吕德昌。
池黎拉着江云寒走出雅间，并未下楼，反而沿着华丽的回廊走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一楼大厅的全貌。
江云寒任由他拉着，目光带着询问看向他。
池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下方那宽敞奢华、宾客往来不绝的大厅，语气带着一丝引导：
“云寒，你看这红鸢阁内部的陈设，尤其是大厅这些桌椅、屏风、盆栽甚至地砖的铺设……有没有觉得，看似随意，实则别有章法，甚至……有些过于讲究了？”
江云寒闻言，清冷的眼眸微微一凝，暂时压下心中的其他思绪，顺着池黎所指的方向，仔细审视起来。
他起初并未觉得异常，只觉处处精致。
但当他静下心来，以一种整体的、俯瞰的视角去观察时，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那些看似分散的摆设，其位置、角度、乃至相互之间的距离，似乎都暗含着某种规律。
尤其是几处关键的盆景、灯柱和大型装饰物的摆放，隐隐构成了几个特殊的点。
他的眉头缓缓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因为他发现，从这高处望下去，整个一楼大厅的布局轮廓，竟然隐隐形成了一个……八卦图的形状！虽然并非标准正圆，且用奢华的装饰巧妙掩盖了棱角，但那股独特的韵味和几个关键方位节点的设置，绝不会错！
“这是……八卦阵？”江云寒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道。他虽不精通风水阵法，但基本的辨识还是有的。
池黎点了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冷嘲：“没错。而且并非普通的聚财纳福之阵。”
“你看乾位（西北）的那尊青铜貔貅，坤位（西南）的玉石屏风，震位（东方）的活水鱼缸，巽位（东南）的镂空香炉……其摆放的方位和器物本身，都透着一股阴损之气。”
他指尖虚点，一一指明：“这并非生财之阵，而是一个大型的……锁魂蕴煞之局。”
“以整个红鸢阁的旺盛人气和奢靡欲望为表象掩盖，实则暗中汲取宾客逸散的精气神，更主要的是，用以镇压和转化某种……更深沉的阴邪之气。”
季青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八卦、锁魂、蕴煞……他只觉得这酒楼格外豪华，哪能看出这些门道？
他挠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大人和江公子打哑谜。
江云寒的目光却从下方的布局收回，转而扫向楼梯口的方向，声音清冷地接口道：
“方才我们出来时，我看到有个伙计神色慌张地往后院去了，步履匆忙，估计是去叫吕德昌或者能主事的人了。”
他观察力敏锐，即便在听池黎分析时，也未曾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他顿了顿，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断，这些时日的经历早已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些天遇到的种种，早已说明这世间确有鬼神妖邪存在。红鸢阁牵扯进孩童失踪案，甚至可能害了不止一条人命，却能一直安然无恙，甚至生意越发兴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看似繁华，实则暗藏诡异的大厅，语气沉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吕德昌手段通天，打点了官府。更可能是因为这红鸢阁本身——它用极高的价格筛选宾客，汇聚了云州城最多富商巨贾、达官显贵的‘人气’和‘财气’。”
“常言道，钱能通神，亦能压煞。”
“而那些身居高位者，自身也带着寻常百姓没有的‘官运’或‘贵气’。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本身就能形成一种强大的‘场’，寻常冤魂厉鬼根本无法靠近，更别提报复或显形作祟了。”
“再加上……”他看向池黎，“你刚才说的这个诡异的阵法，恐怕不止是镇压，甚至可能是在窃取和转化这些汇聚而来的‘气运’，一方面滋养自身或某些东西，另一方面，也彻底掩盖了地底可能存在的血腥和罪恶。”
“让那些冤屈的亡魂永无出头之日，也让外面的探查者无从察觉。”
这才是红鸢阁乃至吕德昌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
他们不仅用金钱和权力织就了一张保护网，更是用这种邪门的手段，窃取气运，镇压冤魂，将自己隐藏在了繁华和“正气”之下！
季青听得目瞪口呆，背后冒起一层冷汗。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富丽堂皇的酒楼，竟可能藏着如此黑暗可怕的秘密！
“这云州城的这些当官的当真是闲得荒。”季青吐槽一句。
“黎公子，你们这是吃好了？怎么出来了？”老板娘那甜腻的嗓音响起，扭着腰肢急匆匆赶了过来。
池黎看着老板娘神色一变：“你们红鸢阁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黎公子，不知道是我这小地方哪里做的不足？”老板娘也是贯会察言观色的，立马放低姿态。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们这最出名的吃食，怎么今日就端一些普通的东西糊弄我？”
老板娘神色一僵，赔笑：“黎公子说笑了，我们哪里敢，今日确实缺货，改日一定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