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说,就算有所察觉,在牧场的巨大诱惑下,与生存的压力面前,他们也未必能忍住不动手。”
他站起身,走到宫殿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这片草原,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咱们要做的,不是亲手去打,而是顺着它的纹路,抽丝剥茧,顺势而为,有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可能是血雨腥风。
让他们自己耗去锐气,咱们才能安安稳稳地守住客萨城,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帐内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低低的附和声。篝火的光芒在众人脸上跳动,映出几分了然与认同。
将领们都明白,这看似不动声色的算计,远比挥刀厮杀更能稳固局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古皆然。而他们,要做那个最后的渔翁。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军中事务——谁来分管城防,如何清点粮仓,怎样训练的吐蕃士兵……篝火越烧越旺,映着众人脸上的凝重与坚定。
没人因一时的胜利而懈怠,都清楚接下来的日子,更需步步为营。
夜深时,将领们陆续散去,偏殿内只剩杨毅与亲卫大队长刘杰。
杨毅望着跳动的火焰,低声道:“明天便派人去回纥、葛逻禄,让他们出兵负责城外的巡逻和探查。”
刘杰应声记下,见杨毅仍望着篝火出神,忍不住问道:“大帅,还在想什么?”
“在想这片草原的以后。”杨毅轻声道,“打了这么久,终究是要让这里的人过上安稳日子。”
他拿起案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半碗,“明日起,尽快恢复城内秩序,让城内的百姓至少生活无忧。民心定了,再难的仗,也能打赢。”
窗外,月光穿过云层,洒在王宫的琉璃瓦上,泛起一层清冷的光。
宫殿内的篝火渐渐转弱,却映着杨毅眼底的笃定——拿下王庭只是序章,真正的硬仗,是如何让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以后真正归入安宁。
翌日清晨,晨光刚漫过客萨城的城楼,街巷里便响起了熟悉的吆喝声。
卖酥油茶的小贩支起铜壶,火苗舔着锅底,蒸腾的热气混着茶香飘出老远;织毯的妇人坐在门前,手中的彩线在木架上穿梭,身旁的孩童追着蝴蝶跑过石板路,笑声清脆。
商铺的门板一扇扇被卸下,绸缎铺的掌柜仔细擦拭着柜台,将五颜六色的锦缎摆得整整齐齐;粮店前,百姓们排着队买青稞,伙计麻利地用斗量着,偶尔还与熟客说笑两句。
没有百姓吆喝着“快抢粮食……”,也没人举着刀威胁,连巡逻的汉军士兵都只是背着长枪走过,见有孩童跌倒,还会弯腰扶一把。
“听说了吗?汉军昨晚把粮仓打开了,给城内的难民都分了粮食呢。”
“我家那口子去修城墙,不仅管饭,还给了两文钱工钱!”
“前几天被征去搬砖石的所有人,昨天都给放回来了,说是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低语声在人群中传开,带着难以置信的欣喜。
百姓们偷偷打量着街上的士兵—*他们穿着整齐的铠甲,却不像吐蕃兵那样横眉立目,买东西会主动付钱,见到老人还会侧身让路。
有个卖水果的老汉见到士兵训练到他的摊位前,笑呵呵的试着递过一些葡萄讨好卖乖,士兵接过后摆摆手说“军中规矩,不可妄取”,反倒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硬是塞给了老汉。
街角的铁匠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铁匠抡着锤子敲打铁器,火星溅落在地上,映出他脸上的笑意。
他前几日还担心店铺被抢,把家当藏了又藏,如今见汉军不仅秋毫无犯,还帮他把被吐蕃兵砸坏的门修好了,便索性早早开了张。
到了午后,连最胆小的商户也卸了门板。香料铺的老板点燃一支安息香,烟丝袅袅中,他对隔壁的裁缝说:“这些汉军,真不一样。”
裁缝正在缝补一件汉军士兵送来的破衣,闻言点头:“是啊,以前换了队伍,哪次不是抢得鸡飞狗跳?滥杀无辜,这次……倒像是真的来护着咱们的。”
夕阳西下时,市集依旧热闹。百姓们提着买好的东西往家走,脸上的愁容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安稳。
有人在城墙下插了支新折的花,说是感谢汉军让日子重回正轨;还有孩童追着汉军的巡逻队跑,学着他们的样子喊“一二一,一,二,三,四”,引得士兵们回头笑。
客萨城的夜晚,不再是紧闭门窗的恐惧。
家家户户亮起灯火,窗纸上映出团圆的身影。
巡逻的士兵踏着月光走过,甲胄的碰撞声轻轻浅浅,反倒成了安稳的背景音。
百姓们知道,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那些握着刀的人,不是来掠夺的,而是来守护的。
希望,就像街巷里亮起的灯火,一点点漫延开来,暖了整座城。
傍晚,杨毅在王庭的议事厅里铺开草原地图,对前来领命的回纥首领与葛逻禄首领沉声道:“吐蕃已灭,但其余部落仍散落在草原各处,若不尽快收服,必成后患。”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的部落位置,“我给你们一道命令:你们可率部主动出击,遇顽抗者可就地剿灭,愿归顺者便收编其部众。”
回纥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异动,试探着问:“那战后的草场与牛羊……”
“凡你们收复之地,草地、牧场以后尽归你们,俘获的人员,牛羊也全由你们处置。”杨毅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军只要一样——战马。你们每缴获一百匹战马,你们便可留下一半自用,其余上交,算作我军需。”
葛逻禄首领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草场与牛羊是各个部落的生存的根基,汉军只要一半战马,等于将最实在的利益让给了他们。
他抱拳朗声道:“请大帅放心,我葛逻禄两万部众愿为大帅效命,定将那些效忠于吐蕃的各部落尽数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