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息后,“蓝鹦鹉”基地的环形灯标闯入视野。那是一圈嵌在山体里的钴蓝灯带,远远看去像只睁开的夜行鸟眼。
我收剑俯冲,离地三丈时剑身猛地一震,自动缩回原本大小。
我连滚带爬落地,肩膀撞得发麻,却顾不上疼,扛死狗似的把林枫往肩上一颠,踢开合金栅门冲进去——
“美美——美美!救人!”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刷地亮起,何美美趿着一双毛绒兔拖鞋,白大褂里裹着草莓睡衣,手里还拎着半杯没喝完的珍珠奶茶。
她抬眼一扫,吸管“啵”地一声从嘴里弹出来。
“嚯,进货了?”
她踱过来,拿脚尖踢了踢林枫垂下来的手臂,像在菜市场挑猪肉。
指尖一翻,一支淡紫色麻醉针已经抵在林枫颈动脉,“艾克斯——麻药,200 毫克,静脉推注!”
空气里响起“叮”的一声轻响,天花板降下一只机械臂,针尖闪着冷光,精准地扎进血管。
林枫闷哼一声,紧绷的脊背软了下去。何美美顺手把奶茶塞到我手里:“帮我拿着,别洒。”
“现在还这么高科技了。”我满头冷汗:“到底行不行?他这毒——”
“小意思,死不了。”何美美打了个响指,手术台四周升起透明隔离罩,淡绿色的消毒雾喷洒下来。
她戴上AR眼镜,镜片上刷过一串血红数据,嘴里还哼着走调的《小星星》。
“血毒藤a型,伴神经麻痹,潜伏期三分四十秒,现已快侵入心脉……啧,来得真快。”
她抬手一划,空中浮现出一面全息屏,屏幕上林枫的血管网络像发光的藤蔓,一团墨绿色毒素正沿着主动脉疯狂推进。
何美美随手拖出一把激光手术刀,刀尖一点,林枫手腕自动翻开,血珠刚渗出来就被一股细若发丝的吸力抽进半空的离心管。
“就这么简单?”我声音发紧。
“那还能干嘛?解剖也行,我还没见过活体血毒藤寄生的案例呢。”她舔了舔虎牙,笑得像个要拆圣诞礼物的小孩。
林枫眼皮一抖,虚弱地举手:“放……放血就行……别解剖……我、我还欠着房租……”
“听见没?患者强烈反对。”我把奶茶塞回她手里,“赶紧的,放完补回来,用我血也行。”
“得了吧,你那破体质,红细胞畸形率百分之三,输给他俩都得一起躺。”何美美撇嘴,手指在空气里噼里啪啦敲虚拟键盘,“艾克斯,开血库,o型-新鲜冰冻血浆两单位,加20%抗凝剂——再给我来杯全糖少冰。”
机械臂“咔哒”一声换上采血袋,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软管汩汩流出。墨绿的毒素像被抽水马桶冲走的墨汁,在透明管壁里拉出一缕缕诡异花纹。
与此同时,另一根软管把温热的血浆回输进去,林枫脸上的青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十分钟后,仪器“滴”地一声长鸣。
何美美摘下眼镜,伸懒腰:“好了,毒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让他自己代谢,明早起来能活蹦乱跳——记得提醒他先把房租交了。”
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湿透了,掌心全是汗。林枫在昏睡里皱了皱眉,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别解剖……”
何美美“噗嗤”笑出声,拿吸管戳开奶茶封口,递到我面前:“压压惊?加了你最爱的双倍珍珠。”
我接过杯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珍珠的甜腻混着血腥滑进喉咙,像把黏腻的刀子,一路剖开方才紧绷到几乎打结的神经。
心脏这才后知后觉地狂跳,砰、砰、砰,一下一下撞在胸腔,仿佛要把肋骨撞裂。
“还是你这儿舒服。”我长吐一口气,嗓音沙哑得像被火烧过,“刚才要不是你这儿灯亮着,我真怀疑自己得横着出来。”
何美美正把沾血的手套往回收桶里丢,闻言挑了挑眉:“舒服?你是说在我这儿闻消毒水味儿还是听我催命似的报手术流程?”
她抬手揉了揉后颈,声音里带着连轴转后的倦意,“别嘴贫了,外头还有一堆人等你汇报呢。队长不是让你‘一挑十’吗?怎么搞成半条命回来?”
我苦笑,把空杯子捏得咔咔作响:“哪来的一挑十!本来只是去打探藤花女根巢的深浅,谁想到她直接掀桌子。
林枫替我挡了根毒刺——那玩意儿叫‘花蕊针’,美美你比我熟——当场就倒我背上。我只好先把他扛回来,差点把命搭半路上。”
“花蕊针?”美美“啧”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在空气里画了个血毒藤的解剖图,“那东西十年才孕一根,专破护体罡气。你们能把人带回来,算祖坟冒青烟。”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却看见她白大褂袖口还沾着没擦净的血迹——那是给凌霄剑宗弟子做第二场手术时溅上的,她回来不到半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就又扎进手术区。
“行了,命大,没事。”美美冲我摆摆手,声音低下去,带着熬了通宵的沙哑,“我得回去眯二十分钟,等会儿还有个‘开颅取蛊’的活儿——苗疆那边送过来的,耽误不起。”
她说着往休息室走,脚步虚浮,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沙沙声。我望着她背影,忽然开口:“美美,谢了。”
她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oK”,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站了片刻,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全是干涸的血迹和奶盖黏渍。
“得,我也回去。”我自言自语,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疲惫。
推门出去,热风裹着焦糊和花香扑面而来
当我来到门口时,姜晚舟和戴安娜正站在那里。姜晚舟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快步走上前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汤师弟,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和藤花女开战了?”
我微微一笑,虽然有些疲惫,但心情还算不错,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看着姜晚舟,说道:“哈哈哈,本来只是去打探消息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干上了。
还好我们实力不错,本来已经把藤花女给灭了,但没想到她留了一手,就在我们以为胜利的时候,她突然射出一根毒刺,队友林枫被刺中了,中毒了。”
“你们灭了藤花女?”
姜晚舟眉峰一挑,声音里带着七分惊喜、三分不可置信。
她站在“蓝鹦鹉”基地门口的冷白光下,身后是夜色与山风,一袭墨蓝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寒刃。
旁边的戴安娜则抱着手臂倚在合金门框上,金色长发被夜灯映出一层柔光,碧眸里闪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我会闹出点大动静。
“严格来说…烧了。”
我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血迹和焦灰,混着奶盖的黏腻,怎么看怎么狼狈。
“我们原计划只是侦察藤花女的地脉节点,结果那家伙把整片林子都炼成了她的‘花巢’。林枫为了替我挡一根毒刺,当场倒在我背上,我只能先把他拖回来救命。”
“毒刺?”戴安娜微微前倾,语调优雅得像在问今晚的红酒口味,“血毒藤的变异株?还是……她本体上的‘花蕊针’?”
“花蕊针。”我叹了口气,指了指锁骨位置,“直接奔着心脉去的。美美说再晚三十秒,大罗金仙都拉不回来。”
姜晚舟“啧”了一声,抬手替我弹掉肩头一片焦黑的藤叶:“汤师弟,你这运气,该去买彩票。血毒藤的花蕊针十年才孕育一根,能让她舍得拿来当暗器,可见你们是真把她逼到绝境了。”
“可不是嘛。”我苦笑,“我最后一张三昧紫符都烧了,才劈开她的根巢,本来想一剑钉死她的‘花心’,结果她自爆妖丹,把毒针藏在爆风里。
林枫扑过来替我挡了那一下……哎,不说了,好在命捡回来。”
戴安娜轻轻吹了声口哨:“听起来,你们把她的主根给斩了?难怪我这边侦测到灵脉断流,整座山谷的瘴气浓度瞬间掉到警戒线以下。”
她手腕一翻,上面跳动的绿色曲线像被拦腰砍断的山峦,“干得漂亮。不过——”
“不过?”我心里咯噔一下。
姜晚舟接过话头,语气低沉:“藤花女只是‘花匠’的其中一盆作品。根巢虽然毁了,但她临死前把种子和记忆孢子全喷进了风里。最多三日,新的次生体就会在顺风处扎根,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就得再砍一次。”我耸耸肩,把空奶茶杯捏扁,随手抛进回收桶,“反正债多不愁。”
戴安娜眯起眼:“下次记得叫上我。我的‘晨曦咏叹’正好缺个花形靶子。”
姜晚舟却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散乱的额发,声音轻得像夜风:“汤师弟,先别逞强,你脸色比林枫好不到哪儿去,有些是美美可没法治。”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被紫符灼过的皮肤仍隐隐发烫,像藏了一块暗红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