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跟着危进入了结界之内,一踏入结界,雅安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轩辕族不愧是黄帝后裔,保留着太多的上古痕迹,而且还有着浓重的法术气息。
能在现代感十足的社会,保留古朴的生活方式,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不同于外界的钢筋水泥铸就的冰冷机械感,这里的道路和房屋还是土石木质结构的。
不只是建筑,连山水也透露出一股古朴的风格,青山绿水,没有一点儿人工开采的痕迹。
入目就是绿油油的良田,入耳就是鸡鸣狗吠,路上的行人的衣着也是古朴的短衫长裤,款式既不是纯古装,却也不是现代风格的。
只是布料一看就是棉麻桑蚕的,制作工艺和纹理更先进一些。
无论男女大多束发,这倒是让周围更增添了几分古香古色的氛围。
只是这样一来,倒显得雅安和危的头发长短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来往行人就好像看不到他俩一样,并没有过多的留意,或是多看一眼。
这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毕竟,村子里来了外人,不是应该很好奇才对么?
更让雅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既然轩辕族是个有着上古仙家血统的部族,怎么会觉察不到贰负身上的魔气和危身上的鬼气?
“你和贰负是怎么骗过这些人的?”雅安问危。
危带着雅安前往贰负暂时居住的住所,一个被称作族长住所的地方。
“隐去气息其实也不难,”危接话说,“而且除了几个护卫和族长,虽然有些术法,但还无法识别我们的真身。”
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依照他俩的曾经贵为天神的能力,确实一般人没法识别他俩的障眼法。
危敲了敲紧闭的门,贰负在里面应声之后,危推开了门,示意雅安进去。
雅安进入房间之后,危又从外面关闭了房门,并没有进去。
雅安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危没有跟进来,就看向室内。
这是一间回廊的内阁,仔细看的话,是一间类似会客室的厅堂。
木制考究的家具,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材制成的。
在这个时代可真是稀奇物件了。
如果是放在上古或者是三皇五帝的时候,那也许还算常见,毕竟那时候的大家族或者是皇亲国戚,还讲究这些做工和材质。
但在这个小世界里……
人类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外界又是现代机械横流的物质世界,怎么会还有人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弄这种工艺品性质的收藏呢?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轩辕族本身就是一直避世存在的话……
倒是也有可能自成一派,独树一帜的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
他们可以不与外界交流,过着自给自足的封闭生活。
想到这里,雅安就觉得好像也能成立 了。
坐在厅堂正中的贰负,看着雅安打量整间布局,也是莞尔一笑,“你也觉得稀奇么?”
雅安很诚恳的点头,“是啊,这里保留了很多古老的做派和痕迹,很难得。”
贰负也笑笑,站起身来,从自己身旁的茶壶倒出一杯茶来,将茶盏向前一推,茶盏顺着他推动的轨迹,从虚空中被送到了雅安跟前。
雅安伸手稳稳的接住,杯中的茶水没有很满,贰负又控制了力道,倒是没有因为惯性撒出来。
可这一招,着实是用的术法,雅安挑了挑眉,“你……这么堂而皇之的使用术法?不怕上面的,或者下面的发现?”
贰负依旧是淡然的笑笑,“我试过了,并不会。”
试过?怎么试的?
雅安很想问,但是……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觉得自己就算问了,贰负也不见得说。
而且他说了,也未必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自己也未必信。
所以干脆也就不问了。
“哦。”雅安品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入口苦涩,回甘倒是略微有些丝丝的甜味。
“我想,也许这里算是个世外桃源,或者说,是个不在五行之内的方外之地。”贰负也端起茶盏说。
“什么意思?”雅安皱了皱眉,“这里的人,不入生死轮回么?”
贰负摇摇头,“不是不入生死轮回,而是只在这方小世界里轮回。”
雅安觉得自己可能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愣愣的看着贰负。
贰负便给他解释,“我在此观察过一段时间,也在宗庙里看过人丁造册。”
雅安认真听他说。
“只有死,才会有生,这里的人数都是恒定的,”贰负说着,“如果没有死亡,就一直不会有新生,你明白了么?”
雅安这才理解,也就是说,这里好像是被施法禁锢了所有的魂魄,所有的魂魄都只能在这方天地里轮回。
既不会有外界的魂魄进入,也不会有这里面的魂魄去入外面的轮回。
且数量恒定。
那就意味着,人只转生为人,牲畜也只转生为牲畜,不然是无法做到永远恒定的。
“与其说是方外之地,我觉得,更像是个被施加了诅咒的禁地呢?任何灵魂都不得脱出,只能无限循环在这一个地方,死生都不能外逃。”雅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你这样理解倒是也可以。”贰负点了点头,饮尽杯中茶水,又添一杯。
“所以呢?”雅安问贰负,“你觉得是什么?”
贰负耸了耸肩,“我觉得?我觉得更像是轩辕族给自己留下的最后血脉吧。”
“你的意思是……黄帝故意为之?”雅安问。
“为什么不可能?”贰负挑挑眉,“上面人的心思,你能琢磨通透?”
雅安摇头,“不能,我谁都琢磨不透。”
笑话,但凡能揣测那些人的心思,猰貐也不至于真和贰负他们打成那样。
本来就是贰负他们不在理的,可猰貐就是因为年龄小,阅历浅,也过于冲动了,以至于酿成大祸。
如果猰貐能有点儿心机,去找父亲,钟山神烛龙,那高低就直接给贰负和危警告处分,或者让他俩去认错领罚了。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就能识别出是危一个人的挑唆,贰负也不至于受连累了。
当然,这都是现在的想法,猰貐到底还是冲动了,让整件事变成了三个人都不得善终的下场。
不过雅安也就这么想想,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高低也得跟人家打一场,只是……也许不会打的那么惊天地泣鬼神吧……
上古神仙的部族大多神秘,雅安也不好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留存血脉的想法。
不过……在以往的小世界里,也据说苗疆之内有蚩尤后裔,擅长各种巫蛊之术,寻常人进去就会迷路,甚至中了瘴气,死状凄惨的也比比皆是。
到底是真是假,也一直没人证实过。
贰负看着雅安若有所思的模样,继续说着,“甚至龙族在每个小世界都有传说留下,可见,并不是神族渐渐没落了,而是……他们善于隐藏自身踪迹了。”
雅安歪着头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结界不只是对其他人类而言,是无法进入的地方,对上面或者下面,也是一种隔绝状态,所以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天道察觉?”
贰负点了点头,“我觉得是。”
“那魔界呢?不是更能躲避天道的手眼通天?”我觉得贰负躲进这里还不如躲进魔界来的方便。
“那不一样,”贰负摇了摇头,“魔界依旧在上面的监视中生存,一旦有异心,还是会被征讨。”
雅安有些讶异,“我以为三界各司其政,互不干涉呢。”
“怎么可能,妖,魔,鬼,仙,人,谁不在上面的掌控之中?”贰负嗤笑一声。
雅安突然觉得,眼前的贰负,脱离了神界的桎梏,怎么变得愤青起来了?
不是在神界也做了几千年的神明了?
这种感觉……就和突然离职的公务员似的,离开了原单位,就开始疯狂吐槽。
“好了,不说那些恼人的事了,说说眼下吧。”贰负又饮了一杯茶,“如果你在选择留在这里,便也可以脱出上面的掌控了,那不是更好?”
雅安终于明白贰负的用意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是想着借由这个地方脱离天界的管制和束缚,让上界无法追查到他们。
贰负和危可以如此,雅安也可以如此。
可贰负和危都没有什么把柄或者牵制在天界的掌握中,雅安就不一样了。
“我的元身还压在地府呢,跟你们可不一样。”雅安摇摇头,否定贰负的说法。
如果按照贰负的说法,他是可以跟他们一起躲在这个方寸之地,逃脱一直做任务的宿命,但自己的本体还被锁在地府呢。
只要自己敢躲个十年八年的,让应龙在这个小世界里彻底崩溃了,地府和天界肯定会拿自己的本体要挟自己回去的。
而且雅安觉得,如果应龙因此成魔的话,天界一定会分分钟把自己的本体也给献祭了的。
“大人!你可不能听这个魔头的啊!”小梦也赶紧出声制止。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吧?!
万一雅安真的被说动了,留在这个小世界里,而不要自己的元身了可怎么办?!
毕竟雅安现在的这副躯体也还过得去,如果雅安真的舍弃了他曾经的躯体,就用这个身体了,自己岂不是也回不去了?
不不,如果雅安不回去,自己高低也不能回去了。
因为小梦本身就是个没有肉身的小鬼,要是自己的任务失败,肯定会被地府从地府造册上划掉的。
自己到时候连个魂魄的渣渣都不剩。
所以,一定要劝雅安清醒,不能上了贰负的当。
“那副躯体,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贰负似乎料到雅安会这样说似的。
“敢情不是你的肉身被扣,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雅安瞥了他一眼。
“你是可惜龙族的血脉之躯,还是舍不得那身修为?”贰负挑了挑眉,“我觉得你现在的身体也很不错啊。”
“大人!冷静!清醒!”小梦也在识海里大声呼唤。
“知道啦,我又不是缺心眼儿。”雅安被小梦吵的脑仁儿疼。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叫嚣?!滚!”贰负一道魔息逼近,雅安伸手挡了,可识海中的小梦还是痛呼一声,没了动静。
“小梦?”雅安暗自呼唤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区区一只小魑,也敢叫嚣……”贰负冷声一哼。
“你把他怎么了?”雅安神色一滞,他倒是忘了,贰负的术法也很强,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只不过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罢了。”贰负深情淡然,“你我之间的事,还容不得他来置喙。”
果然是入魔的人,情绪起伏也够大的。
雅安感叹了一下,虽然憋屈,可不得不面对这个阴晴不定的魔,“他不过是担心我的肉身而已,你不怕他去地府请救兵?像上次一样?”
贰负冷笑一声,“上次是没有准备,孤军奋战,当然敌不过那些地府的杂碎。”
“那现在呢?”雅安看向贰负,“你觉得这里的结界不会被地府发现?还是觉得他们破不了结界,无法追击到你?”
贰负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这里……一兵一卒都被我掌控,都是黄帝后裔,天上那些尚且不说,地下那些……敢动他们?”
如果这样说,雅安倒是可以理解,他来时就发现了,每个走在路上的行人,都带有神性之光,那是与生俱来的,刻印在魂魄之中的金色光芒。
地府之中,就算再厉害的阴兵鬼差,也都是属阴的鬼族,肯定是无法战胜这些看起来很普通的轩辕族人。
所以地府其实很难突破带有神族印记的封印结界,这点贰负算的倒是很到位。
“那……危也是鬼,为什么他没事?”雅安突然想起来,危明明是个厉鬼,怎么也能在这儿行走自如?
按理来说,他一个鬼,在这里应该是无法承受的。
可看起来他一点儿事也没有。
“因为他与我签订了契约。”贰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