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轻点刹车,抓紧方向盘!”戚南风急道。
双车道的左侧是毫无遮挡的悬崖,雨水将路面冲刷得又湿又滑,稍有不慎,摔落下去就是车毁人亡。
阿江充耳不闻,反而加足了马力,咔咔两下升档,重重踩下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迅速蹿升到220码。
在连续弯道的山路,这无疑是一种自杀式车速。
越野车像个庞大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沉重又不失灵敏地窜了出去,破开雨幕,腾挪转向,在阿江的手中,变成了乖巧的玩具。
越野车强大的抓地能力在关键时刻突显出来,几次堪堪擦过崖边,尖利的轮胎摩擦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如一声声重锤,狠狠砸在耳边。
阿江从来不会这样。戚南风很快意识到什么。
尽管他更听少爷的话,但对她的命令向来不会这般无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官莫北……”戚南风颤声道。
冰凉的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包裹。
“别怕。”他说。
他今天特意开了这辆越野车过来。
论性能,安全系数,都是世界顶尖水平。
不然他不可能让女人陪他以身犯险。
更何况前面官景闻的那辆车已经经过特殊“改造”,这时,他只需要给它一点小小的“助力”,在整条山路弯度最大的错车交汇处,如果刹车突然失灵,不慎摔落悬崖,也再正常不过……
意识到其中关窍的戚南风全身血液如凝固一般,寒意直冲脑门,她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官莫北幽深的眼眸。
不错!他要复仇。亲自复仇。这才是他。
沉沉暮色,暴雨瓢泼而下,视线模糊,看不清前路。
此时,前方白车已经被逼得仓皇逃窜,车身在打滑的路面上东倒西歪。
显然,蓝宋快要支撑不住,精神濒临崩溃。
突然,后视镜里出现一道刺眼的亮光,蓝宋心如鼓擂,那道光越来越近,如影随形,就像即将要刺穿他身体的利刃,怎么都甩不掉。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蓝宋急促喘息着,嘴巴里喃喃自语,最终不堪重负,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凭着直觉重重踩上刹车。
车子急刹如果是在平坦大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是在山路,还是雨天弯道极多的山路,失去掌控的车头侧滑着打了个转,随即玩了命地直冲左侧山崖而去。
如此良机,只需要……只需要……
戚南风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屏住了呼吸。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变故突如其来!
后方一辆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弹了出来 ,毫无征兆地从左侧逆行超车。
那灵巧的动作,迅捷的速度,像点着的火箭,风驰电骋地直冲前车而去。
待堪堪超过官莫北的车,就迅速窜到右侧贴着山体前行,夹在前后两辆车中间,铁皮与石头不间断碰撞摩擦,一路火花带闪电,暴雨都浇不灭的火星子,滋啦冒烟,亮瞎狗眼。
驾驶者是带着死士般的狠绝急速逼近。
官莫北一愕,心脏猛地揪紧了。
他早已计算好了一切,距离、碰撞角度、埋伏善后……
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以确保万无一失。
可唯独没算到,有人会这么不要命地争着抢着在他之前送二叔一程。
而这个人,偏偏还是他一直看不上的软弱可欺的父亲。
为什么?!
他还来不及去想,眨眼间,境况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接下来那半秒,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
官景琛毅然决然地撞了上去!
戚南风强压下震惊,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耳中只有那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如同错觉,却又真真切切。
官景闻的车在受到冲击后,完全失控,以一种令人惊骇的弧度在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圈,然后,优雅落地……侧翻在悬崖边,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只消一个手指头的力,就能将那辆车连车带人推落悬崖。
阿江将车靠右停下,车厢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嘭!
是车窗爆裂的声音,玻璃碎渣四溅,数片玻璃嵌进身体,让昏死过去的两人痛到醒转。
紧接着,又是万籁俱寂。
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官景闻气若游丝,惊惶之中更增绝望。
“车在漏油……儿子……快走……快……”
蓝宋眼皮沉重地眨了眨,然后又再次闭上。
“……不要睡啊儿子……”
官景闻又惊又惧,胸腔中不断翻涌着灼热的气体,他被卡在座椅之间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子,待看清蓝宋悄无声息地缩在车体夹缝中,一瞬间心痛到承受不住,一股热流猛然从口中喷涌而出。
血腥弥漫。
官景闻发出一声长长的痛吟,颤抖着手抓起已经碎裂的手机。
所幸,手机还能正常开机。
“喂。”短短的一个字后,是官景闻如拖拉机般的喘气声。
对面良久才应了一声,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顾野,你在哪里……”
顾野轻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官景闻,我费了这么大劲救你出来,甚至……”本来想嘲讽他几句,可一想到那被官莫北炸飞的孤岛,和从此阴阳两隔的父亲,顾野瞬间笑容凝固,扯出一个阴狠的表情,“遗产都没你的份,你还真是没用!”
官景闻深吸了口气。
谁又能想到呢,老爷子居然将他名下所有资产,包括集团股份,通通留给官莫北一人。
两个儿子一分没捞到,全给了孙子。
从此,别说与官莫北抗衡,连性命都难保。
他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说他蠢说他笨,他都认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就算要打嘴仗也不是现在,此刻当务之急是求顾野把蓝宋救出去。
他知道顾野肯定就埋伏在附近,此人心机颇深,走一步算三步,一定留有后手。
雨声,风声,在四周呼啸,盖住了发动机苟延残喘的声音。
狭窄的山道,被三辆车堵得严严实实。
如果这时从对面车道开来一辆车,又刹车不及的话……
官景闻喉咙如被火烧,艰难开口:“顾野,我是败了……只要你救我儿子,我会把在官氏的股份全部赠与你,文件、只有蓝宋知道放在哪里……求你、救救他。”
官景闻每说一个字,胸口都撕裂般疼痛,他现在连转头都费劲,一只手骨头断裂,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索性不再挣扎,省点力气。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顾野对他许以的重利根本不为所动。
或者说顾野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在此。
他并不是为了借他挑起官氏内部纷争,好渔人得利,而是——
在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失败是你的事。”顾野浅笑,眼眸明亮,“我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