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形成的颗粒不仅堵住了囚徒们皮肤上的毛孔,更是渗透进了他们的体内。
这些囚徒得到了暴食之主赐予的自愈,但颗粒在不断破坏人体器官。
自愈破坏循环往复。
“看来灰雾顺着这些寄生体的内部流进了胃里。”花绣笑意吟吟。
夏荷看着这个庞然大物身体下流出的鲜血,没有反应过来的试炼者和寄生体吐出来的“珍贵之物”被压成了肉沫,鲜活的生命顷刻间便化为了血水。
“为什么灰雾要靠寄生体流进胃里,而不是直接吸附进胃里?”夏荷问道。
“那毕竟是神明的器官,哪里这么容易破得了祂的防。”花绣朝着巨胃努了努嘴,“现在本体显露了出来,你有什么办法收拾这烂摊子?”
“先沟通一下,说不定还有余地。”夏荷上前,在离怪物十几步的距离站定,“能交流吗?”
怪物没有所谓的“头部”和“尾部”,簇拥着巨胃的寄生体成了他们之间沟通的唯一桥梁。
领头羊从翻腾的人潮中爬了出来,他的形态又有了改变,皮肤如融化的蜡松松垮垮,毛孔内流出了胃液,清洗掉了堵塞的颗粒。
而他的双眼被脐带捅穿,一分为二的脐带从眼眶里伸出,就像是蜗牛的眼睛“观察”着夏荷。
“你有什么想和我交流?”领头羊嗫喏着嘴唇询问夏荷。
“你代表的是谁?领头羊?暴食的胃?还是暴食之主?”
“我只是主的胃。”
夏荷再次确认,“你把这场试炼里所有的生命吞噬掉暴食之主就能降临?”
“还不够啊。”
夏荷疑惑,“不够?”
“剩下的试炼者再加上Npc,不足千人,就这么一点生命又怎么能满足我主永恒的饥饿。”
“那要怎么才够?”
“当然是进入到你们的世界。”“领头羊”高举双手,“永恒之饥饿需要无穷无尽的生命来填满,而你们只是前菜。”
夏荷啧道:“说白了,暴食之主还没有降生,而你不过是一个有意识的器官,你为了自己的主人肝脑涂地我理解,但你有这么大的胃口吃掉我们,吃掉这场试炼回到现世吗?”
“你觉得呢?现在整座学院都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只要消化掉你们,之后慢慢的蚕食掉这场试炼,我就可以去往现世。”
话音落下,地面开始变得松软,流淌的血液渗入地表,周边的植物下沉。
夏荷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就像踩进了棉花里。
花蕤高声提醒夏荷:“不对劲,周围的事物似乎也有了生命!”
夏荷叹了口气,对“领头羊”说道:“我不能让你回到现世。”
“为什么呢?你是在意现世摇摇欲坠的秩序,还是在意那些卑微的生命。”“领头羊”吐出的语调发生了改变,竟变成了小胖的声音。
“小胖?”
“是我。”
“你觉得秩序和生命有什么区别?”
“你爱那个世界吗?你不爱。”“小胖”语气里带着笑意自问自答,“你不是顾清雨那样的人,对改变世界有执念。我了解你,你嘴上说着是为了纠正这个世界而抗争神明,但不过是随波逐流。”
夏荷声音逐渐冷漠,“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当我存在在你的意识里,也只能感知到你浮于表面的想法;你自己也不了解你自己,你以为出于本心的行为,也并非出于本心。”
“你在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小胖”反问道:“那你了解我吗?”
夏荷沉默。
“你也不了解。”“小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就算是罗宁、白谦默、黎文艾,乃至是花蕤、齐鄙和顾清雨你都不了解。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你只会走个过场去了解他们的表面,而非深挖他们的本心。”
“领头羊”或者说是“小胖”仰头大笑:“这一切的原由就是因为你抗拒和他们产生更加「亲密」的关系。”
夏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着不了解我,但把我分析的头头是道,我自己是什么样我自己清楚,需要你来解释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胖”意兴阑珊,“夏荷,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徒增直面神明的风险?你知道如果真是暴食之主降临在这场试炼,凭你的那些赐福和道具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我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助花蕤和齐鄙。”夏荷对着“领头羊”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如果可以,还会加上你。”
“对啊,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帮助朋友,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就像我这种虚构出来的意识你都想要拯救,但你从来都没有去考虑过一件事。”
“什么?”
“领头羊”身体前倾,眼眶里伸出的脐带拉长,悬置于夏荷眼前,“那就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待在你的脑子里,成为你可有可无的人格之一。”
“小胖”的话让夏荷有点不知所措,“你觉得我是你的累赘?”
“不,你是困扰我的监狱。你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做什么决定我就要遵从你的决定,你死亡我消失,错误我们一起承担,奖励却是你一个人独享。”
“小胖”慢吞吞地发泄着自己的怨念,“再说难听点,如果你遇到危险失去意识,我还要和其他人格争夺你身体的控制权给你善后,只为了让你不死还有感受片刻的自由。虽然我只是赐福衍生出来的后遗症,但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盼头?”
夏荷头疼,他的思绪有些许的混乱,“你是真的小胖还是暴食之主胃里吐出来的幻象?”
“你可没把头伸进暴食之主的胃里。”
“既然你已经把整座学院都吞噬同化,代表着学院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可以是你的胃。”
“领头羊”撇了撇嘴,“原来你以为你失去的就只有我啊。”
有着前车之鉴,夏荷对身后的花蕤大喊:“花蕤,你听没听见领头羊在说话!”
“没...没有...夏荷...你怎么了?”
在花蕤和花绣的视角里,领头羊安静的伫立在翻腾的人潮中。
只有夏荷自言自语地说着那些听不懂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