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沧桑之情 > 第14章 高谈平等教育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秋意渐浓,卧牛山中学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燥热里。一场酝酿已久的家长会,如同沉甸甸的铅云,压在学校上空。

新落成的“致远楼”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着暮色四合的天空,将室内过分耀眼的灯光和外面沉郁的暗蓝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崭新的会议室里,一排排米白色的绒布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皮革和粘合剂的味道,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甲醛的刺鼻气息。光滑如镜的深色会议长桌,倒映着头顶水晶吊灯过于璀璨的光斑,晃得人眼晕。

这里的一切都光洁、簇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秩序感,与校园其他角落的陈旧格格不入。

家长们陆续入场,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个无形的阵营。

靠近前排、光线最佳的区域,自然而然地被城市家长们占据。

男士们大多穿着挺括的西装或休闲夹克,皮鞋锃亮;女士们则妆容精致,衣着得体,香水和保养品的淡雅气息在空气中浮动。他们彼此熟稔地寒暄着,交换着名片,谈论着股票、房产或是海外游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从容。

林雪薇的母亲公孙霞坐在其中,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香云纱旗袍,墨绿色底子上绣着雅致的竹叶暗纹,外搭一件薄薄的羊绒开衫。颈间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微微侧着头,正和旁边一位同样衣着考究的太太低声交谈,涂着裸粉色蔻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哒、哒声。

后排和两侧光线稍暗的角落里,则沉默地坐着农村来的家长。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甚至带着补丁的旧衣服,脸上刻着风霜和劳作的痕迹,黝黑而粗糙的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或是紧张地搓着衣角。

张二蛋的父亲张三强缩在最后一排靠墙的阴影里,穿着一件褪色严重的蓝色工装,袖口和肘部磨得发亮,沾着洗不掉的机油污渍。

他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干裂的嘴唇和线条刚硬的下巴。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灰、裂了口子的旧解放鞋鞋尖,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

空气里弥漫着他们身上带来的、淡淡的汗味、泥土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与城市家长那边的香氛形成微妙的对冲。

夏侯北的父亲夏侯建国坐在稍靠前一点的位置,离前排的“光鲜地带”不远不近。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夹克,领口有些磨损,里面是洗得发白的蓝色工字背心。

他坐姿很直,像一块沉默的山岩,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会场,尤其是前排那些谈笑风生的身影和他儿子班主任王海峰的位置。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夹克下摆的一处线头,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裂口。

王海峰站在会议桌的主位前,正做着最后的准备。他今天特意穿上了那套压箱底的深藏青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系着一条暗红色斜纹领带,头发更是抹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堆起一个标准的、带着亲和力的笑容,目光扫过全场,试图营造一种和谐融洽的氛围。

“各位家长,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莅临我校,共同关注孩子们的成长……”他的开场白热情洋溢,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然而,就在他微微侧身,准备开始他精心准备的“平等教育”主题演讲时,身体动作带来的微小摩擦,让他右侧裤袋里那个坚硬的、棱角分明的小方块,再次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硌在了他大腿外侧靠近髋骨的软肉上!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袭来,让王海峰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察觉的抽搐。那感觉,像被一根冰冷的针猛地扎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隐蔽地绷紧了大腿肌肉,试图缓解那尖锐的异物感。

他的演讲节奏也因此被打断了零点几秒,一个原本流畅的句子出现了细微的顿挫。他下意识地将重心微微偏移,让身体稍微避开那个硌人的源头,插在裤袋里的右手,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精美包装的硬挺棱角——那是他特意准备,打算会后“拜访”某位重要家长的进口巧克力礼盒。

这点微小的失态,在台下大多数人眼中或许根本无从察觉。但夏侯北的父亲,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捕捉到了王海峰瞬间绷紧的腮帮和那一丝不自然的停顿。他捻着线头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更沉了几分。

王海峰很快调整过来,笑容重新挂上嘴角,声音也恢复了抑扬顿挫:

“……我们中学,始终坚持‘有教无类’的宗旨,致力于为每一位学子,无论他来自繁华都市还是宁静山村,提供平等、优质的教育机会!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勤奋与梦想!我们将用爱心和耐心,浇灌每一株幼苗,让他们在知识的沃土上茁壮成长,共同沐浴阳光……”

他挥舞着手臂,配合着慷慨激昂的语调,试图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而,台下前排的城市家长们,反应却颇为微妙。公孙霞停止了指尖的叩击,端起面前一次性纸杯里的温水,优雅地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王海峰身上,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解读的弧度。

其他几位衣着光鲜的家长,有的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有的则轻轻靠向椅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疏离;还有的,目光已经悄然飘向了窗外沉沉的暮色,似乎对这番宏论并不十分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