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祭此刻只能被动挨打。
那点程度的动能交互完全影响不了它的结构稳定性，即便它的内循环出了一些小问题。
它正在修复。
完全修复之前它不会反抗，因为那毫无意义。
它不会冲动，甚至用怜悯的神色看着夏历，结局已经注定，它赢了不了，但也不会输。
它会让这武王座成为武神墓，牺牲自己换取夏历的永不出世，只要夏历内能燃尽，它便会控制武王座向着黑洞前进。
夏历能用黑洞湮灭它，它又何尝不能用黑洞湮灭夏历？
这个低级文明能做到这一步，即便被抹除，也可以在文明数据库之中留下一份值得详细记载的记录。
“你与你的文明很了不起。”
“若你们也是昔日诸天一界，此时的仙是我们还是你们真说不准。”
“我对你与你文明的最大敬意，就是通知我文明从今往后不惜一切也要将你们的所有尽数湮灭。”
仙祭此刻被夏历抓着头发暴打，但却丝毫不受影响说话依旧流畅，那些裂痕甚至有些都开始恢复如初。
夏历不语。
只是一味出拳，才刚刚开始而已，他岂会这点耐心都没有？
另外的他经历了多少才换得这个机会？
他现在依旧是无法完全理解仙，但仙也无法完全理解他，为自身祭万族者，不可能懂为万族祭自身者的想法。
他们是绝对的对立面。
因此仅是他们的相互接触，就足以湮灭抵消彼此的仙灵神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数个时辰，也或许是数日。
夏历出拳已近千万，他的体温终于降低到冰霜覆体，残余的温度开始迅速流失，唯独那赤金十字眼瞳还散发着灼灼星光。
“仙祭……你在害怕。”
仙祭挨打这么久，哪怕体表的破损早已经完全修复，但也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挨打等待着夏历自己燃尽。
它将热量留存界限之内没有放出丝毫，不让夏历可以有任何能量循环的机会，哪怕是无意义的拖延时间都不再给予。
“我……害怕？”
“或许吧。”
仙祭大方的承认了它诞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的思维，它的界限内储存了太多热量，那些热量现在极不稳定，但已经来不及释放。
出现一个破口都会导致热量分布不均，聚积起来发生大喷发。
“原来你们也会害怕。”
夏历脸上露出笑容，那双不闭的眼瞳就此被冰封，向后倒下碎裂为一地冰渣。
但仙祭却高兴不起来。
目前有超过十二种无法确定的发展，它防不尽。
就像是在预示着它的猜测那般，界限空间之中那些热量开始了聚积，那些信息正在重聚为夏历。
以燃烧骨血形成的火，也能再次聚合为骨血。
它的界限暗域之中有恒星诞生。
轰！！！
从仙祭体内爆发出星辰诞生的极致璀璨，将它好不容易修复的身躯再一次破碎得千疮百孔，火焰从仙躯涌出将这冰封王座燃烧。
它阻止不了。
它只是从跪地的姿态重新站起来，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燃烧的身体，它再也无法维持界限。
随着界限破灭，它体内的关键结构也产生了损坏，能量循环被打破，不再是无漏无缺的造物。
它……
堕为凡物，残缺之物。
仙祭抬起头，前方光与火的海洋之中慢慢凝聚出一道人影，是夏历。
失能的夏历。
以我神格落仙灵。
夏历已掌握进化，当他再一次回到本来时空的时候将重构神格，因此无所谓此刻的失能失格。
关键是让仙祭堕。
他不懂仙，但他懂凡。
打不死仙，难不成还打不死凡吗？
烈焰席卷武王座，那些被冰封的武人恢复行动后立即举剑抬矛。
而后……
剑击铠，矛击地，击发出有节奏的韵律。
那些武人是被仙祭控制的傀儡，早已经没有了自我，这方天地也是被仙祭截取的独立空间，就像是玄界的秘境与地球的相位空间，但更加稳固牢不可破。
夏历走向仙祭，此时的仙祭就连能链都无法接入了。
夏历双手握拳抬肩扭头，走近仙祭之后直接就是一拳打在仙祭侧脸，仙祭整个身体被打飞撞在岩壁上，但夏历没有停手，夏历一个踏步飞冲过去抓起仙祭的腿整个直接往岩壁上砸。
砸在岩壁上，嵌入岩体内！
然后抬脚就蹬。
去他娘的能量交互能链效应质能湮灭重叠空间结构裂解。
别给他来那些玩意儿！
他脑子笨，不懂！
仙祭被暴打一顿之后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可以反抗。
夏历现在也失能了。
他们仍然在一个能级。
仙祭就像是一个野蛮人那般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夏历，它一直在观察武族，它只要想的话完全可以模仿那些它曾经看不起的低级交互方式。
它也握拳直击夏历的拳头！
咯吱一声。
夏历手臂一折竟直接断裂，但这点苦痛夏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左手在断裂处一捏，鼓动血气强行复位。
“继续，灵人！”
夏历伸手勾了勾手指，此刻已没有什么仙祭，它被夏历打回凡尘。
仙祭搜寻着记忆体中的武人技艺，恢复冷静之后也是再一次冲向夏历，与夏历近身战在一起。
此时只有拳脚交戈，那是生物最本能的战斗方式。
武人傀儡们因为仙祭失能，此刻脱离控制之后虽只剩下本能，但那随着血脉延续无数岁月的本能让他们仍能做出基本的反应。
从他们的喉咙中高鸣起古老的史诗战歌。
“天，荒，随——”
“至地，朽，枯—”
“呼矣，灵，生，灭—”
“武血焚燃兮！”
“诸天之倾弃！”
“独武屹立！”
战歌嘹亮，已没有思考的武人仍旧记得古之荣耀，这是武族之战歌，亦是武王出征曲！
夏历肉体凡胎不及此刻堕凡的仙躯，即便堕凡也是万载不朽之金铁所铸，但骨血也承载金铁不及之物。
哪怕夏历此刻遍体鳞伤，手指都已经歪斜无法握拳，但夏历只是弯腰拳击地面，畸形的手骨就此被强行糅成拳，更有骨刺显出。
夏历看起来伤势更重，但气息远在仙祭之上，携无穷战意击仙。
“是昔—”
“铸金铁铿锵—”
“忘兮髓本器—”
“武血不寂！”
不寂二字随着武人念起，夏历那残破身躯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一切伤势开始修复，乃至比受伤前更强。
其血溅仙祭之身。
泣血染仙祭之灵。
“不归—”
“立命踏武途—”
“山海皆道阻—”
“让苍穹覆！”
战歌之下，夏历越战越勇，竟给仙祭一种根本无法杀死的感觉。
仙与神有差距。
但人的差距更大！
为仙神它还能算到夏历之死。
为人它只能看到自身末路。
仙祭不由的嚎叫起来想要阻止战歌，它在无法抑制的惊慌之下从人再堕为野兽，那讲过无数真知灼见的文明之口在此刻无能嘶吼。
而夏历身上沸腾的武血已然开始化腐朽为神奇，似有再度登神之兆。
“凡人……败者，愚昧者！”
“野蛮……低贱！！”
“灭！！”
仙祭再无法像个高文明上位者那般夸夸其谈，它的神色逐步癫狂，但那作为造物的脸却无法表露出多少情绪，看似冷静却扭曲异常。
他此刻或力大无穷，或技艺也算精妙。
但夏历不躲不避，光是那气势就让仙祭忍不住变招，不敢直面夏历，竟开始像个弱者一样下意识的闪躲。
此时战歌终于结束。
仙祭还没来得及庆幸，只闻更加悲壮的鼓点又鸣！
“昔——”
“天地—混沌。”
“古开天辟—地。”
“祖武生灵！”
武人们唱起了壮行曲，仙祭知道这个……
这是被它废弃的习俗！
因为壮行曲会激起武人敢于祭我的勇武，且壮行歌还是术法，是传承，是血脉神通！
只见夏历手臂高举。
忽有器影现，遮云而蔽日！
那是一把磐天巨斧！
“喝！”
巨斧砸落，仙祭险之又险的避开，但左臂还是被劈中，完美不朽的仙躯于此刻崩坏！
仙祭失左臂！
“我之仙身……该死，该死！！”
仙祭发狂的就像是赌上一切那般再不畏惧夏历，来到夏历面前用仙瞳最后残留的力量定住夏历，然后全力一挥右臂。
夏历的头当场炸开。
“凡物就是凡物……呵呵……”
“哈哈……”
仙祭脸色煞白的笑着，赢了！
赢了！！
这该死的低级文明竟敢！！
“啊！！”
仙祭忽然吼叫一声，一惊一乍的完全失了智，因为夏历无头的身躯忽然动起来，直接回身抬脚将手臂高举向下劈斩，那姿态颇有些浮夸，但也让仙祭想到了仙还不是仙的时候……
一位无首巨人屠戮灵人的姿态，那是根植在潜意识之中的恐惧。
“昔——”
“武血—不息。”
“无首借腹—脐。”
“再舞干戚！”
壮行歌继续唱起，回过头的夏历肚脐开合吞吐灵气，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长戚。
夏历舞干戚！
仙祭躲闪不及，脚步慌乱险些将自己绊倒，右臂被当场斩下。
失去双臂的仙祭转身就冲向远方，它现在只想拉开距离。
“昔——”
“九耀—灼苍。”
“羿武魂射—日。”
“天下太平！”
听到那后续壮行曲的瞬间，仙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刚回过头就是一支呼啸暴风绽放璀璨明光的大箭直击自己腹部。
更是将它重要的衡序部件射穿击毁。
那样的部件之前就损毁了很多，现在还剩下九个。
不，八个。
仙祭弯腰压腹想逃，可另一边的夏历只是弯弓搭箭，头骨不知何时已经长出，剧烈燃烧的气血似狼烟，头顶显化出一个持弓的巨人之影。
那巨人怒视着它。
不多时……
一连八箭射来，将仙祭剩下的衡序部件全部击毁，仙躯的大部分机能自此瘫痪。
仙祭再动弹不得。
夏历收弓，弓化血气归体让头颅再生，夏历迈着坚稳的步伐来到仙祭面前，抓起仙祭的脑袋向着武王座走去，就像是在拖着一条死狗。
古时登基需祭王血，而今更要祭仙血。
王座之前。
夏历把仙祭的脑袋压在座位上，脚踩在它背上，而后双手握在一起慢慢高举。
仙祭艰难的偏过头看向夏历。
“我灭，武族也必灭……”
听到仙祭的话，夏历只是不屑一笑，武族从不怕被灭，本就是从生灭之中崛起。
噗嗤—
拳落。
夏历抬手下砸，抬手下砸，抬手再下砸！
某种五光十色的能量流体迸溅在王座之上，溅得到处都是，散发出星河一般的光芒，让王座看起来显得神圣非凡。
直至夏历停手，仙祭几乎已成一摊异物。
夏历抓起仙祭遗骸在手，立于王座之前高举。
“我名为历。”
“武王历，于今时诛仙，镇武宿敌，复武王权！”
夏历言毕自然而然的坐在那古武王座之上，武人们尽皆跪地向其行礼，从夏历激荡的血气之中读到来自另一方时空的信息。
“历！”“历！”“历！”
“武血子民，觐见武王！”
“血武势微。
“历石破天惊。”
“长歌勇武！！”
最后一个武字念出，夏历感觉到了无法形容的疲累，这处空间似乎开始消解，他感觉到了一种召唤。
他……
好像可以回去了。
来自皆我对本来时空的思恋就是路引。
来也壮行，去也壮行。
此行武勇，无悔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