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秋生醒来时，周身都是酸疼。
“哎哟……好疼。”
他坐起来，一边摸着发疼的肩膀，一边环顾四周。
这、这是哪儿啊？
光线昏沉得像浸在墨里，却隐约能看清是间宽敞的日式卧室。身下的被褥带着淡淡的樱花香，榻榻米铺满整个房间，角落里的拉门上画着神魔相斗的浮世绘，笔触凌厉，看得人有些发怵。
他小心翼翼地套好衣服，指尖刚触到拉门的木框，就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滴答”声，像血珠砸在石头上。
秋生屏住呼吸，悄悄拉开一条缝——
这一眼，吓得他猛地合上拉门，连退数步撞在墙上。
门外是日式枯山水庭院，可本该是白沙的地方积着半池浓稠的暗红液体，细看竟像是凝结的血；造型狰狞的树木上缠着发黑的藤蔓，叶片边缘还挂着细碎的骨肉；连天空都是诡异的暗紫色，云絮飘过时，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搅动。
更让人窒息的是那股腥甜，顺着门缝钻进来，呛得他直咳嗽，胃里翻江倒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秋生缩到墙角，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他只记得在防空洞躲进米老鼠人偶服，突然天摇地动，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了他一把，再醒来就到了这儿。
“窸窣——”
拉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一道惨白的脸贴在木框上，只有一只妖异的紫瞳露在外头，空洞得像两口深潭，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秋生吓得魂都飞了，抱着脑袋蜷成一团，“别、别伤害我！求求你……”
他抖了半天没等来动静，壮着胆子抬头——那女人还贴在门缝上，紫瞳里似乎翻涌着什么，却没再靠近。
秋生咽了口唾沫，强压着恐惧，试探着开口：“请、请问……我能帮您做什么吗？”
“……月。”
女人终于出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化不开的悲戚，听得人心里发紧。
当了一个多月牛郎，秋生也算练出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听出那声音里的痛苦，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努力挤出职业性的微笑——只是太紧张，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位女士，您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月……我的小月儿啊。”
女人猛地拉开拉门。
秋生这才看清她的模样：一身黑色羽织和服，领口绣着暗红的彼岸花，金饰在发间闪着冷光。曼妙的身形被和服衬得愈发玲珑，裙摆下露出的长腿白得像雪，却透着股非人的僵硬。
只是她的皮肤太白了，白得像敷了层薄雪，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像具精心打扮过的尸体。
紫瞳里突然涌出泪水，女人几步扑过来，将秋生紧紧拥在怀里，哭声里混着病态的笑：“我的小月儿……你回来了……妈妈终于等到你了……嘻嘻……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
秋生彻底懵了，僵在她怀里不敢动。
小月儿是谁？她儿子？
难道说她认错人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
“所以，她的失控，是因为孩子没了？”
【嗯……】
凯恩在血色高天原上飞行，一边搜索着死之律者的踪迹，一边在意识之海里和凯诺交流。
凯诺声音沉重，【当时，正值国津神向天津神发动战争，我们的最小的孩子，凯月冴，世人所称的月夜见尊，死在那场战斗中。
那场仗我们赢了，可红缨垮了。她抱着凯月冴的尸体不肯撒手，把自己关在神殿里，谁都不见。我那时候只当她是太难过，没察觉死之律者已经在她耳边低语了很久……】
【等我发现不对劲时，一切都晚了。】凯诺的声音发涩，【死之律者借着她的悲伤爆发，大半个高天原的神明都被死之权能污染，变成了她的‘死士’——就是现在的堕神。被污染的高天原变成了冥府黄泉，我没办法，只能把没被污染的高天原分离出来，用八咫镜封死了和凡间的通路。】
“可她还是打通了黄泉和凡间的联系。”凯恩的剑尖劈开一道黑雾，“为什么？”
【死之律者被红缨的执念缠上了。】凯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想复活凯月，还有那些战死的神。】
“她做到了？”
【没有。】凯诺轻笑一声，带着自嘲，【她复活出来的‘神’，和死士没两样，没有灵魂，只有对生者的怨恨。我好几次尝试讨伐，都没能彻底拿下她——她结合了主神和律者的力量，我根本打不过。可我又不敢用天火出鞘，不然整个血色高天原都会砸进凡间。】
“最后还是砸下来了。”
【多亏你们拖着，我们才能及时打通通路。】凯诺叹了口气，【谢谢你们，救了这苍生。】
“你应该谢沈青竹，是他替你守护了凡尘十几年。”
凯恩接着说：“所以，这和她掳走雷电秋生有什么关系呢？”
……
“雷电秋生是月夜见尊的转世？？”
东京晴空塔顶层，纪念的惊呼声差点震碎玻璃。
沈青竹、赵空城、樱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投向中央的天照大神。
天照大神身着洁白羽织，周身萦绕着柔和的微光，双目轻闭，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十多年前的【神陨】，便是母神感知到弟弟转世，引黄泉国降临。幸得沈龙王驻守，才没酿成大祸。”
“……”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青竹皱眉思忖，“这么说来，当年俱利伽罗分娩时，方圆百米内都没有堕神和污秽的踪迹，难道是你们在守护吗？”
“正是。”天照大神微微颔首，“令郎出世那天，父神便感知到他是弟弟转世。只是高天原与凡间阻隔太重，我们只能让国津土地神用大神通遮掩他的气息，这十几年，一直暗中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