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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北宋帝国兴亡史 > 第178章 相府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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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和富弼现在虽然谈不上是再上青云,但至少是见到了曙光。相比于此,此时的宰相陈执中的头顶上可谓是乌云压顶,他感觉自己最近简直就是遇到了瘟神,直教他感叹流年不利。

陈执中这些倒霉事还得从去年十二月的那个寒夜说起。

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回事有几种说法,但大体的事实脉络基本上是可以确定的:陈执中的相府里有一个只有十三岁名叫迎儿的小丫鬟,那天也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过失,但后果却是极其严重,以至于她在冰冷刺骨的寒冬腊月里被当众剥光了衣服遭到一顿毒打。有说法是贵为当朝宰相的陈执中亲自执棍将其毒打了一顿,另有说法是陈执中的一个小妾张氏亲自动的手。我们这里先不去管是谁动的手,也不管这个小丫鬟是被杖责还是被鞭笞,但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被打得皮开肉绽后又被捆缚双手给关进了一间小黑屋,而且还不给她任何吃喝,最终这个衣不蔽体且浑身血肉模糊的小姑娘在饥寒中悲惨地死去!

我们这里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迎儿没有杀人,也没有投毒放火,但她确实是被人毒打后冻饿而死,关键她还只有十三岁。这事怎么看都是无不令人发指,陈执中身为大宋朝的宰相其府中竟会闹出这等丑闻,这也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获悉此事后,殿中侍御史赵拚在一阵狂怒之中直接就去请见赵祯要弹劾陈执中。他对赵祯说道:“此事不管是陈执中亲手所为还是他的小妾所为,陈执中都不能脱得了干系。如果这个婢女确实有大的过错,那么就应该交由开封府审理,陈执中身为宰相竟在自己的家中私设刑堂并致人暴死,此乃公然藐视朝廷法度。如果这个婢女果真如外界所言是陈执中的小妾给殴打致死,那就应该将其移交有司衙门予以治罪。大丈夫正家才能治天下,可陈执中家风竟沦丧如此,陛下你用这种人当宰相还能指望他能够治理好我们这个国家吗?况且,当初晏殊只是因为用笏板打碎了仆人的牙齿就被罢职,陈执中可是犯的命案,陛下你难道不罢免他吗?”

身处舆论风尖浪口的陈执中也知道这回摊上大事了,他为此而主动请求将此案交付有司审理。有意思的是赵祯的反应,他认定此事是陈执中的小妾所为,而陈执中不过就是一个失察之罪,所以他不同意将陈执中罢免,他最后只是同意让有关部门逮捕陈执中的小妾张氏问罪。

对此,不但御史台的各位御史集体大怒,就连此时正在负责编修史书的欧阳修也忍不住地跳出来建议赵祯务必要严惩陈执中,可赵祯是铁了心要保陈执中。为了不因为自己的事而闹得满朝风雨继而导致君臣失和,陈执中主动要求在案件审理清楚之前在家待罪。

这件案子前后审理了两个月,期间更是连续更换了四名主审官,但最后这个案子的结论却是让御史台的言官们大为不满。负责为此案进行定案的给事中崔峄是这样结案的:迎儿因为过失在前所以理应受到惩戒,但她最后之所以暴死的原因是因为她太过体弱不禁打,而非陈执中的小妾蓄意殴打致死。言外之意就是,迎儿之死是一场意外,陈执中在这起案件中不但无罪,而且就连他的小妾在此案中的责任也是无心之过。换言之,迎儿那个小丫头纯粹就是不禁打,她不过就是在接受正常的责罚过程中因为体弱而死。

如此,陈执中和他的小妾可谓是被这个崔峄给洗得干干净净。这样结案不但陈执中高兴,就连赵祯也甚为满意。为此,崔峄因为“办案得力”而被升任为龙图阁待制并被派到西北去担任庆州知州。

各位,什么叫做无耻和卑劣?这样的一个草菅人命的命案竟如此结案,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无法接受和忍受。最先弹劾陈执中的赵拚自然不甘心此事就这样了事,他再次上疏弹劾陈执中,这一次他详细罗列了陈执中的八项大罪,分别是:不学无术、措置颠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仇嫌隙、排斥良善、很愎任情、家声狼籍。

这八项大罪概括起来大体如下:陈执中不但没有真才实学,而且还不懂朝廷法度,在他担任宰相以来,他竟然前后任命了七位翰林学士,此乃宋朝前所未有的荒谬之举。其次,陈执中在任用官员时往往以朝廷官爵对他人私相授受,此举实乃笼络人心进而结党营私。再者,陈执中不但无德无能,就连他的幕僚都没有一人可堪称当世才俊,如此还能指望他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吗?此外,陈执中在位期间先后罢黜了多位言官,他以此清除异己但却让陛下落得个专断拒谏的恶名。更为人所非议的是,陈执中家财万贯且府中妻妾婢女成群,但他对待自己的宗族子弟却视若路人,即便是穷得揭不开锅也不对其予以救济。

赵拚最劲爆的一个爆料则是他又收集到了陈执中家里的另外两件丑闻:一个名叫海棠的婢女因为遭到小妾张氏的殴打和折辱竟上吊自杀,另外还有一名婢女被张氏剪去头发并予以杖责,这个婢女最后也是因为不堪受辱而上吊自杀。关键的是,加上迎儿之死,陈府在一个月内已是连续发生了三起婢女死亡的命案。也就是说,这些事情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陈府这些年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事件。

最后,赵拚言辞恳切对赵祯说道:“ 愿陛下为社稷生灵计,正执中之罪,早赐降黜!”

为了把陈执中赶下台,御史台这边的言官可谓是不遗余力,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同属言官系统的谏院这一次却站在了御史台的对立面。

知谏院范镇就此向赵祯进言道:“御史台弹劾宰相的那些所谓的罪状其实都是在责咎其私德,他们单单抓住迎儿之死一事不放,但这案子已经有了公论,迎儿并非被打死,而是因为受了外伤以至于风寒入侵才最终暴毙。朝廷最多也就只能将张氏治罪而已,岂可因此事而将当朝宰相给一并下狱治罪?但是,如果陛下要因此而罢免陈执中也不是不可以,但下诏之时应该明确表明罢免陈执中不是因为迎儿之案,而是因为陈执中在政事上失当之处,如此才最为得体。”

闻听此事,赵拚大怒。他再次请见赵祯并直斥范镇此言乃是不辨忠奸不明是非,陈执中必须罢免,而且要将其丑行公之于天下。

就在此时,翰林学士吕溱也加入了“倒陈”的队伍,他上疏说陈执中外虽忠厚内实奸邪,并且还历数陈执中所犯的十余件恶行。一心想要保陈执中的赵祯当然对此非常火大,他直接把这份奏疏退还了回去。

吕溱自然不服,他再又进言:“如果陛下觉得臣是在诬陷陈执中,那么就请陛下让陈执中和臣当面质对,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赵祯同样没给吕溱这个机会,他转而一纸诏令将吕溱改官为翰林侍读学士并将其外派到徐州担任知州。不过,吕溱可是赵祯的经筵讲师,为表厚爱,他特在资善堂为吕溱摆了一桌酒席并让太监转达他的口谕:“此特为卿设,可尽醉也!”

面对这桌酒席,面对皇帝陛下的如此“厚爱”,吕溱最后也只能叩头谢恩。大醉一场后,他也只能乖乖地赶赴徐州上任。赵祯这样做显然有杀鸡儆猴的意味:迎儿一案已经结案,朕就是要保陈执中,谁还敢多嘴就只能是和吕溱一个下场。于是乎,在家里窝了几个月的陈执中也再次回到了中书省打理政务。

御史们真的就此被赵祯给吓住了吗?非也!

赵拚再次勇敢地跳了出来,他向赵祯上疏道:“陛下你还不罢免陈执中,你到底在等什么?他现在又回到了中书省理事,如此看来陛下似乎觉得他什么错也没有。既然如此,那么臣之前对他的弹劾岂不就是在诬陷他?如果陛下认为陈执中有过,那么就请罢免他,反之,就请陛下治臣诬陷大臣之罪并将臣远贬外地以戒百官!”

赵祯的反应是沉默,他既不罢免陈执中,也不外贬赵拚。这下可就惹怒了整个御史台,御史中丞孙拚在这年五月联名所有的御史集体请求赵祯罢免陈执中以平息朝廷内外的汹汹舆情,赵祯还是不搭理他们。

在此事上我们足见赵祯对陈执中的“皇恩浩荡”。在仁宗朝的所有宰相里,赵祯的最爱自然是吕夷简,排第二的那个人恐怕也就非陈执中莫属。见皇帝陛下如此固执,孙拚也是决定豁出去了,他带领郭申锡、毋湜、范师道、赵拚这些下属一起请见赵祯,但在宫门外他们被拦下了,因为赵祯之前下过明诏不允许御史集体请见,除非是事先提前向中书省提出申请并得到允许。

得知孙拚等人吃了闭门羹,知谏院范镇便对赵祯说道:“陛下何不听听他们到底想说什么?你不见他们终究不是个法子,况且还会让外人认为你是有意在堵塞言路。”

为了作秀,赵祯只好命御史们逐个觐见,果不其然,他们没有说别的,而是众口一致地要求赵祯罢免陈执中。不止是他们,百忙之中的欧阳修也再次抽空跑来凑这个热闹。

欧阳修给赵祯上疏也要求罢免陈执中,而且他在这道奏疏里可以说将陈执中批得体无完肤。虽然他现在不是言官,可向来以君子自居的他怎么可以容忍奸邪的存在,而一代文学宗师骂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客气,其文笔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里原文摘录如下: “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协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用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此由用相不得其人也。执中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此乃诌上傲下愎戾之臣也。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德,而使忠臣直士卷知于明时也?愿陛下廓然回心,罢其政事,别用贤才,以康时务,则天下幸甚!”

这奏疏不用翻译都能知道欧阳修在说什么,可欧阳修这样做无疑是在触碰赵祯的逆鳞。陈执中为此而把欧阳修恨得咬牙切齿,赵祯自然也是气得发抖。为此,欧阳修也落得和前面的吕溱一个下场,他被改官为翰林侍读学士并外放到蔡州去做知州,与他一道上疏请求罢免陈执中的知制诰贾黯则被外放到荆南去做知州。

由于之前蔡襄因为家事而被调任为泉州知州,吴奎和韩绛也因为各自的原因被外放为官,此时吕溱、欧阳修和贾黯又要被外贬。如此一来,在这段时间里赵祯可谓是将朝中敢于直言进谏的官员全给赶出了京城,这里面可不止有言官,而且还有翰林学士和知制诰一类的皇帝近臣。

身为殿中侍御史的赵拚见此情形赶紧提赵祯:“难道陛下你真的要做孤家寡人吗?再这样下去,留在你身边的这些人可都不敢说话了。如果将来遇到什么事,你找谁商量啊?你看看最近你的身边都走了多少人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陈执中而把所有人都给赶出京城吗?”

直到此时,赵祯终于醒悟并不再固执了,他追回了欧阳修和贾黯的外贬诏令。接下来,赵祯做出了一个极其不甘和痛苦的决定:吏部尚书、平章事陈执中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

这是宋朝的皇帝再一次地在文官集团的面前低头认输,准确说是言官集团,而这也不是什么第一次,更不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