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莹草?木蝶花?”
大鄢的大军已经几日不动,压在伊丹边境以内的第七座城池外,安营扎寨明晃晃地挑衅。
江淮晏一身轻铠坐于主帅帐中,屏退众人后展开了京都来的家书。
帐外戒备森严,帐中却只留了两个亲卫,一左一右守在江淮晏三步之外。
其中一人身形略显矮小,听到江淮晏喃喃自语后,眼珠子转悠着琢磨了好一阵,才在脑中将大鄢话翻译成瓦苏语。
“这两个东西,都生长在伊丹与瓦苏边境。”
江淮晏闻言抬起头,看了眼正暗戳戳偷瞄自己的希赛尔。
半响,无可奈何地挥挥手,帐中另一个亲兵拱手告退。
“有话就说完,非要只说一半,然后让我开口问?”
一身亲卫装束的希赛尔转过身,先是扫了眼帐外,而后犹豫着朝几案走近几步,规规矩矩地站定在江淮晏一步之外。
“咳咳,这两种草药只在我们瓦苏与伊丹的边境生长,多于初秋长成,用作安神静气的熏香,同时也是稳固胎脉的药材。”
说着,希赛尔好奇地瞟了一眼桌上的信,不过尚未看清,就被一只宽大且布满厚茧的手给盖住了。
希赛尔扭头对上江淮晏防备的目光,兴恹恹地缩回脖子。
“我不看就是了,不过我觉得,你妹妹可能是有身孕了吧?”
听此,江淮晏折起信纸的手指一顿。
想来是清月怕他知道了忧心,所以自他离京后亲笔书信中从未提起过她有了身孕。
而眼下这封信是慕容怀所写。
旁敲侧击地给他透露了点消息,似乎还藏着些旁的用意。
“这些药材可容易寻得?”
江淮晏收起信,漫不经心地看了希赛尔一眼。
结果就见希赛尔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兴奋地咧着笑。
“嘿嘿,想请我帮忙就直说嘛,咱俩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希赛尔的大鄢话说得不算流利,甚至还有些蹩脚的口音。
可这却也是她短短半年来刻苦所学的成果了。
能大概听懂,勉强能交流。
比当初江淮晏暗中偷学瓦苏语时,学得还快上许多。
江淮晏略微低头,视线落在手边那盏刚端上来还飘着热气的茶水,又抬眸望向那个揶揄瞧着自己的女子。
心头微动,似有何物终究还是松动了。
“来人!传营中各位将领商议决策!”
江淮晏朝帐外喊完,希赛尔便连忙直起身往外走。
自她来到江淮晏身边后,守规矩的很。
不守规矩不行啊,但凡她有半点异动,江淮晏就要把她砍了挂出去。
“也不知道是吓唬谁的。”
希赛尔老老实实在营帐八尺外站岗,嘴里嘟嘟囔囔。
虽是抱怨,但嘴角倒是勾着。
——
“兄长率军大破伊丹防线,直逼王都,伊丹新皇篡位,命刺客暗中伤了兄长......”
江清月攥着密信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双眸泛出潮湿,泪珠挂在眼睫下摇摇欲坠。
“如今伊丹王都被新皇重兵封锁,兄长生死不明。”
江清月死死盯着信的末尾,最终散去浑身力气跌坐回软榻上。
“王妃您小心身子啊!”
云苓云心在一旁看得着急,小心翼翼安抚着江清月。
门外传来焦急凌乱的脚步声,慕容怀风尘仆仆绕过屏风,却又在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时,刻意放轻了力道。
“别急,大鄢大军的先锋骑入伊丹王都之前,左丞就已经提前来信告知了伊丹近来的异样。左丞早有准备,且新皇的底细也尽在掌握。”
慕容怀轻轻将人揽入怀中,手掌拍在江清月因有孕而消瘦的肩头,缓慢而有力地拂去她的不安。
“左丞受伤应该是将计就计,他骁勇善战武功高强,阿月当下是双身子,最要千万小心的是你。”
江清月颤着双唇说不出话,最终惴惴不安被哄得入眠,梦中眉心依旧紧皱。
彼时,伊丹王宫的大殿内血流成河,三股势力交战后勉强偃旗息鼓。
江淮晏一身重铠血迹斑驳,暗红色顺着铠甲卷了边的纹路成股流下,洇在战靴四周。
手中长刀也卷了刃,刀面银光粼粼,映着殿内烛火四处掠过。
伊丹的老皇帝仰躺在皇座之上,胸口插着一柄伊丹人惯用的弯刀,双目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伊丹皇子气喘吁吁地靠坐在一根石柱旁,周身仅剩三名死士围着,也都面露疲态。
江淮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殿石门,又蔑视漠然地扫了一眼满身防备的伊丹皇子,运功匀了口气,半响仰头轻笑一声。
“你可听得懂大鄢话?”
卷发碧眼的伊丹皇子警惕地攥紧手中弯刀,看样子是没听懂江淮晏所言。
江淮晏等了半天不见伊丹皇子开口,耐心殆尽,抬步朝对方走去。
那三名伊丹死士冲上来,被他转刀轻而易举取了性命。
伊丹皇子还想起身反抗,奈何早已力竭,手中的弯刀迎上江淮晏时都在发颤。
可忽然刀光一闪,江淮晏欲要取其性命的动作一顿,手中长刀脱手飞出摔在地上,脚下踉跄着后退两步。
一身的盔甲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牙酸的声响。
江淮晏这一跤摔得那叫一个结实,对面的伊丹皇子都看傻眼了。
大殿石门不知被什么砸开,石门碎成无数块,江淮晏隐在头盔面具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那个挥舞着长柄碎星锤的彪悍姑娘。
“姜堰!老娘来救你了!”
江淮晏无奈地闭上眼,头泄力落向地面,藏着笑的气声从面具后虚弱传出。
“说过多少遍了,我叫江淮晏。”
希赛尔手中的长柄碎星锤往伊丹皇子胸口一压,着急忙慌地蹲到江淮晏身旁,一边扒他的铠甲一边火急火燎地大喊:“姜堰是你独属于我的名字,老娘我就爱叫你这个!你不服?你不服有本事你现在起来跟老娘打一架!”
“也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跟着我走了,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能干出孤身深入敌营这种蠢事!”
“你伤哪了?怎么这么多血?你该不会血都要流干了吧?”
“姜堰我警告你,你不许死!”
“靠!你这破铠甲怎么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