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巡抚望着黛玉远去的马车,眼中一片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他才转过头,又瞧见下面那些官员投来的异样目光,当即低吼一声。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郡主都走了,难不成能看出花来?”
“你们没有自己的公事要办?边关粮草事大,郡主亲至便是为此,若是坏了上面的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见巡抚大人心中有气,拿他们撒气,下面的官员们纷纷闻风而逃。
有不服气的,离开时还瘪了瘪嘴,暗自嘀咕,
什么东西,惹得那位郡主不快,还不知道能在巡抚这个位置上威风多久,真以为自己那些污糟事没人知道?
这位郡主刚刚的行事来看,可不是往日那些眼皮子浅的钦差能比的。
如今钱家那位还在郡主身旁随侍呢,若钱家那边的事解决不了,往日那些事都得被翻出来。
如今不知道封大家的嘴,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难道就因为他们官小吗?
等该走的人都走光了,留下的都是与自家相熟的人,郑巡抚的脸才垮了下来。
他对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凑近。
问道:“晋州城的首尾都扫清了?”
一个长得胖胖圆圆的官员上前,凑到郑巡抚耳前低语。
“大人,都处理好了。”
“先前大旱,陛下调度各州粮草银两赈灾,我们晋州的窟窿便补了一些。”
“这次九边大战,陛下又下了严令整治贪腐,巡抚夫人也送了银子到衙门,那些亏空已经全部补上,账目也全数做平了”
“就算这位郡主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郑巡抚听到这话,心里悬着的那股气才往下降了降。
来者不善。
自家有多少银钱,他这个当家的虽不能说清清楚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陛下登基后,先是因大旱严查贪腐,后来九边大战,查得更严了。
那些窟窿,都是用了钱容带过来的嫁妆银子贴补上的。
若是没了钱容的嫁妆,他们巡抚府不知道要被抄家多少次了。
不过如今好了,都补上了。
若她来问钱容嫁妆的去向,便说钱容多年无子,那嫁妆是钱家自愿补给他们巡抚府的。
郡主虽身在高位,也要讲理不是?这番说辞,她还能挑出什么错来?
只要她查不出东西,他这巡抚的位置就坐得稳稳当当的。
这位林家出的郡主,家世何其高贵,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贵女,没听说吗?
连陛下她都叫一声“皇伯父”。
若无陛下亲口允准,怎会有这样的称呼?
这样的人物,能在晋州待多久?
攀不上就攀不吧,总不过忍过这几日就好了。
郑巡抚心下松了松,转头才看到一旁不知在说些什么的钱家老爷和钱家继夫人。
脚步顿了顿,转身往他们那边走去。
那钱容是管不了了,如今得安抚好钱家。
见到巡抚过来,正在与继夫人争执的钱家老爷也住了嘴。
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见过巡抚大人。”
郑巡抚脸上这会倒有了笑意,摆了摆手。
“起来吧,你我毕竟是亲家。”
钱老爷脸上一黑。
亲家?
我呸!
要不是这个蠢妇,谁愿意和你当亲家。
贪了他女儿的嫁妆不说,还写的是休书。
巡抚了不起啊!
幸好他钱家银子多,不然,他非的闹!
看来他继夫人做的事儿,他如今依旧没察觉到。
怪不得比不上赵老爷呢。
不过钱老爷虽这般想,对着郑巡抚倒也还是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不敢。”
钱老爷是什么性子,赵巡抚还是知道的。
蠢,胆子小,耳根子还软。
以前靠爹,现在靠儿子,倒是好命。
见钱老爷脸上没什么异色,郑巡抚的心这下又松了松。
留下一句。
“钱夫人,前些日子我夫人还念叨你呢,有时间去与她说说话吧。”
就走了。
前些日子想要毒杀钱容的计划,怕是要改一改了。
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林家这位瑶光郡主生来身子便不好,性情也软,如今看来,这哪是性子软的模样?
流言误我啊!
恩威并施,一敲一打、一赏一罚,
便是有些在官场经营多年的官员,怕是都做不到这般。
那林家到底是什么风水?出了个六元及第的林景晏不说,连家中女儿都是这等模样。
赵巡抚走了,钱老爷却是要继续和继夫人吵架的。
钱老爷暗自腹诽。
什么东西?
自己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玩意?
瞧瞧人家赵夫人多会行事,知道郡主要来,早早就做起了准备,再看看自家这个,真是不可理喻。
要是她能懂事些,也准备个精致的庄子,再让蓉儿在郡主面前说些好话,这般荣耀,怎么可能归了赵家?
前几日还说郡主这次来晋州是为她庆生的,害得自己白高兴了那么久。
你瞧瞧,刚刚那个阵仗,像是来为她庆生的模样吗?
还有她生的那些不孝子不孝女,没一个省心的。
要不是还有先夫人为自己生的那一儿一女,他钱家还不知道要落败成什么模样,看着都来气。
赵家夫人为黛玉准备的下榻之所,果然精致非凡,一看便知是她从所有嫁妆里挑出最好的一处给黛玉住了。
丫鬟、奴仆也早早备齐全了。
郝嬷嬷看了,心中暗自点了点头,这般规格,倒也不算辱没了郡主。
她恭恭敬敬送走赵夫人,转身进了屋。
黛玉正高坐首座,见她进来,笑了笑。
问道:“嬷嬷,刚刚你一直在马车外看着,可有瞧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