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张鲁内室的血腥味混着草药味弥漫开来,张衡倒在张富怀中,胸口的血窟窿汩汩冒着热气,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还没看清是谁下的手。张富被按在地上,双手沾满三弟的鲜血,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只能发出嗬嗬的怒声。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沉喝,张济身披甲胄大步而入,腰间长刀未出鞘却已透着寒气。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亲卫,甲叶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张济目光扫过屋内乱象,最后落在杨松身上,“杨别驾,这是怎么回事?”
杨松连忙上前,肥厚的脸上堆起痛心疾首的表情:“张将军来得正好!方才三位公子还在床前侍疾,谁知大公子突然发难,竟对三公子下此毒手!” 他侧身让开,露出地上的血迹和张富身上的血污,“老臣劝都劝不住啊!”
张盛膝行几步,扑到张济脚边,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张将军救命!大哥他为了争夺太守之位,竟对亲弟弟痛下杀手!父亲还在榻上,他就敢如此放肆,日后怕是连汉中百姓都要遭他毒手!”
“你放屁!”张富挣扎着怒吼,铁链在他腕间哗啦作响,“是你暗害三弟,还想栽赃到我头上!杨松!张盛!你们这对狗东西狼狈为奸,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张济眉头紧锁,看向床榻上气息微弱的张鲁,又看看满地狼藉,突然抬脚踹在张富胸口,怒喝道:“放肆!天师爷尚在榻上,你就手足相残,还有脸在此叫嚣?”他抽出腰间长刀,刀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看你是疯了!”
张富被踹得喷出一口血,眼中血丝暴涨:“疯?我是疯了!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逼疯的!”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床榻上毫无反应的父亲,又死死盯着张盛,“父亲!您看看啊!这就是您疼爱的儿子!为了权力连手足都能残杀!您毕生心血要毁在这群人手里了!” 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同夜枭,“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谁也别想好过!”
话音未落,张富猛地挣开押解的士卒,竟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他疯癫般扑向床榻,押解的士卒反应不及,只抓住他的衣袖却被狠狠甩开。
“父亲!儿子不孝,不能让您的基业落入奸人之手!您先走一步,儿子随后就来陪您!” 张富双眼赤红,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张鲁,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塌。他知道自己已无活路,索性拉上这一切纷争的源头。短匕寒光乍现,毫无阻碍地刺入张鲁干瘪的胸膛。
张鲁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球在眼睑下剧烈滚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胸口的血渍迅速晕染开来,染红了身下的锦被。这位曾经号令汉中的天师,在儿子们的权力纷争中,终究没能逃过最后一劫。
“你竟敢弑父!”张盛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杨松也惊得后退半步,三角眼瞪得滚圆,却在转瞬之间闪过一丝隐秘的快意,这下,再无人能阻碍他的计划了。
张富拔出短匕,血珠顺着刀尖滴落,他转身看向张盛,脸上溅着父亲的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接下来,该轮到你了!”他嘶吼着扑过去,张盛见状不妙转身想躲,却被张富死死抓住后领。寒光再闪,短匕已刺入张盛后腰。张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亲大哥赤红的眼睛,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双腿一软,最终软软倒在地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洇红了古朴的青砖地面。
“疯子!真是个疯子!”张济怒吼着挥刀砍断张富的手腕,短匕当啷落地。
亲卫们一拥而上,将断腕流血的张富死死按在地上。张富躺在血泊中,断腕处的血喷涌而出,他却还在嗬嗬地笑:“都死了…… 谁也别想当这个太守……”他的眼神中满是疯狂与绝望,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不公与黑暗都一同吞下去。
杨松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张鲁、张盛、张衡,还有奄奄一息的张富,三角眼深处闪过一丝满意。他上前扶住张济的胳膊,低声道:“将军息怒,如今张天师一家已无主事之人,尘埃落定,当务之急是稳定府中人心。天师爷与两位公子的后事,还有汉中的将来,都需将军主持大局啊。”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张济的手臂,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张济收刀入鞘,看着满室狼藉,尤其是床榻上已然气绝的张鲁,沉沉叹了口气:“将张富押入死牢,听候发落。天师爷与张盛、张衡两位公子……按教中最高礼节厚葬吧。” 亲卫们应了一声,拖着张富往外走,张富的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内室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杨松已拉着张济走到外厅,肥厚的手掌在案几上迅速铺开汉中舆图。烛火跳动间,他指着地图上的阳平关、南郑城等要害之地,压低声音道:“将军,眼下三公子殒命、大公子入狱,天师爷也已归天,正是稳定人心的关键时刻。咱们得兵分三路,一日之内稳住局势。”
张济按着腰间长刀,目光锐利如鹰:“别驾有何高见?”
“第一路,”杨松指尖点向府库方向,“速派亲卫接管府库粮草与军械库,让掌管库藏的小吏即刻清点账目,凡有迟疑者,以通敌论处。这些粮草是汉中命脉,握在手里才能让下面人安心。”他顿了顿,又指向城防图,“第二路,将军亲率部曲接管南郑四门防务,替换原有守军将领。”
张济颔首:“第三路呢?”
“自然是稳住五斗米教的教众。”杨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天师爷猝然离世,教内长老必生疑虑。将军可随我去见长老们,就说大公子弑父杀弟已被拿下,咱们定会查清真相、严惩凶徒。再许诺厚待教众、延续教法,他们向来看重‘师道传承’,只要咱们给足体面,必能争取到支持。”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亲卫的回报:“将军,府库已接管完毕,守库小吏正在清点;四门守军将领已换防,都是咱们的人!”张济与杨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
半个时辰后,南郑城中心的五斗米教坛前已是人头攒动。杨松扶着“悲痛欲绝”的张济登上祭坛,先对着张鲁的灵位三拜九叩,而后声泪俱下地讲述“大公子张富弑父杀弟的罪行”,将早已备好的“证据”沾血的短匕、张盛死前“指认”张富的供词(杨松专业认证)一一展示。
教众们哗然之际,张济上前一步,按着腰间长刀沉声道:“天师爷待我恩重如山,如今遭此横祸,我张济定要为他老人家讨回公道!即日起,凡五斗米教教众,照旧领受米粮、诵读教法,谁敢借机生乱,休怪我刀下无情!”他话音刚落,杨松便让人抬来十车米粮,分发给在场教众,人群中的不满声顿时消散大半。
几位年长的长老本想质疑,却被杨松悄悄拉住,他塞给长老们的玉佩与金银,早已让这些人闭了嘴。一位白发长老颤巍巍起身:“张将军与杨别驾如此重情重义,我等信得过!愿助二位稳定汉中!”教众们见状,纷纷跪地应和。
次日清晨,南郑城的衙门前贴出告示:大公子张富弑父杀弟,罪大恶极,暂押死牢等候问斩;二公子张盛、三公子张衡“不幸遇害”,追赠爵位厚葬;张鲁天师“遗命”由张济暂代汉中太守,杨松辅佐处理政务。
告示刚贴出,便有几个张鲁的旧部想闯衙门上书质疑,却被张济的亲卫拦在门外。杨松站在门内冷笑,对张济道:“这些人都是张富的党羽,留着是祸害。”张济眼中寒光一闪,挥手道:“按规矩办。”片刻后,那几个旧部便以“勾结逆子、意图叛乱”的罪名被拿下,家产抄没,家眷流放。
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原本蠢蠢欲动的郡县官员们吓得连夜写来效忠信,各县祭酒也纷纷派人送来贺礼,表示愿听从“张太守与杨别驾”的号令。杨松拿着这些书信,对张济笑道:“将军你看,如今汉中上下,已是铁板一块。”
稳住内部后,张济即刻调兵遣将,加强阳平关、陈仓道等边境要塞的防务。他深知汉中地处要冲,曹操与刘备都对这块肥肉虎视眈眈,若此时边境生乱,刚到手的权力便会摇摇欲坠。
他派亲信将领驻守阳平关,增派三倍兵力巡逻;又让杨松出面,与周边的氐族、羌族部落联络,送上粮草与布匹,许以“互不侵扰、世代友好”的盟约。那些部落首领见汉中换了新主却依旧礼遇有加,便也打消了趁机作乱的念头,边境一时竟比张鲁在世时还要安稳。
三日后,张鲁与张盛、张衡的葬礼如期举行。杨松亲自操办,场面极尽奢华,教众与百姓沿街跪拜,哭声震天。张济一身素服站在灵前,接受着众人的“劝慰”。
葬礼结束当晚,杨松端着酒找到张济,两人在太守府的灯火下碰杯。杨松笑道:“将军,如今汉中兵权、政权、教权尽在掌握,这杯酒,该敬咱们自己。”张济饮下酒,沉声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