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惜弱闻言,微微一愣,止住了悲声。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那双依旧温婉却带着几分沧桑的眸子看向郭靖,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靖儿,你说,什么事需要伯母帮忙?”
“只要伯母能做到的,定无二话。”
她此刻对郭靖,既有故人之子的疼爱,更添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
郭靖转头看向王处一,眼神中带着询问和确认。
王处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说。随即,王处一向前一步,对着包惜弱拱手道:“王妃,是这样。”
“我们同行一位朋友,身受重伤,危在旦夕,急需几味救命的药材续命。”
“寻常药铺难以寻觅,听闻王府内库药材充盈,故斗胆前来,想向王妃求购或是暂借几味。”
“我们需要灵芝,何首乌,七星海棠……”
包惜弱秀眉微蹙,心中更是疑惑:“哦?靖儿,这些……都是治疗伤势的药吗?你们是有谁受伤了吗?”
郭靖连忙摇头,心中一痛,却强忍着说道:“不是我们受伤了,一位姓穆的大叔。”
他点了点头,随即将杨铁心受伤,需要好几味药的事情,跟包师又说了
包惜弱听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呼。
当然,此刻的郭靖,还完全不知道他口中的“穆大叔”,便是眼前这位包伯母日思夜想、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丈夫杨铁心!
说完穆易的伤势,郭靖忽然想起一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补充道:“对了,包伯母!”
“那位穆大叔,他好像前天晚上来过王府,回去之后他就受了重伤!”
“什么!”听到“前天晚上”、“来找您的”这几个字眼,包惜弱脸色骤然一变,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浑身猛地一颤。
霍然站起身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和难以置信,“你说的穆大叔……他……他是不是……是不是身材高大,腰间系着一柄……一柄有些锈迹的铁枪头,脸上……脸上是不是有道伤疤?”
包惜弱的声音急切而带着哭腔,她将前天晚上,杨铁心冒险来见自己之时的装束、样貌。
尤其是那柄他从不离身的半截铁枪头,都一五一十、带着无比期盼又无比恐惧的心情形容了一遍。
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冒出了冷汗,目光紧紧锁住郭靖,生怕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郭靖听包惜弱形容得一丝不差,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是啊是啊!包伯母,您见过穆大叔?”
“就是他!他腰间是系着个铁枪头,脸上也确实有疤!”
“那可太好了!只是……只是穆大叔伤势太重,如果再没有好药材救治,恐怕……恐怕真的坚持不了几天了!”
“轰!”
郭靖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包惜弱的心上。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踉跄了一下,幸好旁边郭靖扶住。
“快!快!”包惜弱猛地回过神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锐,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们在此等一下!快!扶我去府库!我要亲自去找药材!雪莲、何首乌、七月海棠……还有什么?”
”王道长,您快说,还需要什么?越多越好,越名贵越好!”
她此刻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最好的药材,立刻去见那个“穆大叔”,去见她的丈夫杨铁心!
王处一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心中也是一动,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当下也不多言。
迅速报出一串更为珍稀的药材名称:“还需要灵芝、老山参、紫河车、续断……”
“够了够了!”包惜弱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立刻飞到府库。
“府库里应该都有!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要亲自去看看!”
说完,她也顾不得仪态,在侍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就向外冲去,那急切的背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又仿佛前方有她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看着包惜弱匆匆离去的背影,厅内的郭靖、王处一,以及刚刚从悲恸中缓过神来的傻姑,三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王道长,”郭靖激动地搓着手,“太好了!包伯母答应得这么爽快!穆大叔有救了!”
王处一捋着颌下的短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期待,也有一丝对即将揭晓真相的感慨。
他点了点头:“看来,这位穆大叔与王妃渊源匪浅啊。”
“靖儿,待会儿,你切莫多言。”
郭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中救人的喜悦占据了上风。
傻姑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郭靖和王处一都面露喜色,也咧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依旧带着几分痴憨。
夜色更深,王府的偏厅内,烛火依旧摇曳。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郭靖坐立不安,频频望向门口,王处一则闭目养神,实则也在暗自调息,准备待会儿可能需要的救治。
另一边,包惜弱心急如焚,仿佛杨铁心那微弱的呼吸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她全部的心神。
她不敢有片刻耽搁,提起裙摆,不顾仪态地向着王府后院那间平日里存放药材的药房疾奔而去。
裙裾在跑动中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发髻也微微散乱,几缕青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拿到药,铁心就有救了!
不顾守药房守卫惊诧的目光,包惜弱直接冲到门前。
“砰!”
药房那扇沉重的木门被她用尽全力推开,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哪里还有半分药材的影子?
只见药房之内,原本层层叠叠的抽屉,此刻竟空空如也!
那些熟悉的、贴着标签的抽屉全都大大敞开着,里面干净得仿佛被水洗过一般。
别说那些珍稀的药材、 就算是最普通,最寻常不过的干草、药粉、甚至是碾药的铁碾子、捣药的乳钵,也都踪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