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顺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宽厚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气息,隔绝了高原夜的寒意。
妻子把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柔软的羊绒衫。
“冷吗?”李浩低声问,将她裹得更紧。
妻子摇摇头,在他怀里蹭掉眼泪,抬起头,带着鼻音笑道:“不冷。有你在,哪里都不冷。”
两人在湖畔一块巨大的、被湖水冲刷得光滑的岩石上并肩坐下。
李浩脱下自己的厚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妻子身上。他拿出一直保温的酥油茶壶,倒了两杯。
浓郁的奶香混合着茶香,在清冽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
妻子小口啜饮着热茶,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手给我。”李浩放下茶杯,忽然说。
妻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伸出右手。
李浩握住她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他的另一只手,则探向自己的左手腕。
借着明亮的星光,妻子这才注意到,在他价值不菲的腕表之下,隐约露出了一小截细细的、颜色有些暗沉的红绳。
李浩小心地解开表扣,将腕表暂时取下。
星光下,他左手腕上的东西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条编织得极其紧密、样式古朴的平安结手绳。
颜色不是鲜艳的正红,而是一种略显陈旧的暗红色,质地看起来有些奇特,不像寻常的丝线或棉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弱的塑料光泽。
妻子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条红绳上,呼吸骤然停滞。尘封的记忆如同湖底的暗流,轰然翻涌而上。
那是几年前,他刚元首上任,千头万绪,压力如山。
而她,偏偏在那时染上了来势汹汹的流感,高烧不退,只能住院输液。
病床前,她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重和疲惫,看着他接不完的电话里透出的凝重,心疼得无以复加。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是烧得糊涂了,还是某个念头固执地钻进了心里,她趁着护士换药、他出去接电话的间隙,用还有些颤抖的手指,费力地、笨拙地,开始缠绕那根废弃的输液软管……
“你……”妻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李浩深邃的眼眸里,“你还戴着?这……这都多久了?输液管编的……早该扔了!”
“扔?”李浩低低地重复了一声,嘴角弯起一个极温柔的弧度。
他低下头,用指腹极其珍惜地摩挲着腕上那圈暗红的绳结,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这是你给我的平安结。”他抬起眼,目光如同纳木错的湖水,深沉而清晰地映着漫天星斗,也映着她,“戴着它,就像你在身边。这些年……它一直在。”
高原的风,带着纳木错湖水的清冽气息,拂过相拥而坐的两人。
亿万星辰无声地旋转、倾泻,将整个宇宙的光辉慷慨地洒落在这片离天堂最近的湖畔。
湖面倒映着星空,也倒映着他们依偎的身影,小小的,却又仿佛融入了整个亘古的浩瀚。
李浩将妻子的手轻轻拢在自己掌心,一同覆在那条暗红的平安结上。
输液管编织的绳结,在星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缠绕着岁月的痕迹,也缠绕着无声的誓言。
不远处的越野车旁,军神挺拔的身影伫立在车灯的暗影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湖畔的黑暗。
远处,几个晚归的牧民牵着牦牛,正朝着帐篷的方向走去,他们的剪影在星空下缓缓移动。
其中一个牧民似乎被湖边相偎的人影吸引,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偏离了方向。
军神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微小的动向。
他身形微动,迅捷而无声地向前踏出几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牧民可能的行进路线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下,做了一个温和却异常清晰的制止手势,动作干净利落,如同训练有素的仪仗。
但那无声的屏障却坚不可摧,将湖畔那片属于星光和低语的方寸之地,严密地守护起来。
牧民看清了军神的动作和那身藏青色的制服,又望了望远处湖石上那两个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抬手在额前比划了一下,像是致意,随即利落地调转方向。
牵着牦牛,踏着星光,绕开了这片被“划出”的寂静,走向远处篝火闪烁的帐篷营地。
寒风依旧掠过湖面,卷起细小的波纹,发出永不停歇的低语。
但这片被守护的星光之下,只有永恒的寂静,和掌心相贴处,那微弱却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恒久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