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羽闷哼一声,闭目不语,径自运功调息。刘星雨讨了个没趣,索性倚着石壁打起盹来。石室内一片寂静,只余两人均匀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外头军靴踏地、甲胄碰撞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楚少羽缓缓收功,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他揉了揉发麻的膝盖,低声道:“石室阴寒,久坐伤身,你也该活动活动。”
刘星雨伸着懒腰坐直身子,哈欠连天:“活动什么?手脚都快绑成麻花了。我说少羽,那校尉到底什么时候来?再不来,小爷我可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话音未落,石门“吱呀”一声洞开。先前那兵头领着个校尉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面容刚毅,目光如电,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刘星雨见她泪眼婆娑,心头一紧:“真姐,这是怎么了?莫非童家堡出了变故?还是在军中受了委屈?”
楚少羽关切道:“真姐,许久不见,你怎会在此?看你神色,似有难言之隐。”
童真拭泪摇头:“童家堡一切安好。只是雁门战事吃紧,昨夜敌军偷袭,折了不少弟兄……我没事,见你们平安,心里欢喜。”
刘星雨讪讪道:“瞧我这张嘴,一见面就说晦气话。你放心,有我们在,定能守住雁门!”
童真破涕为笑:“就你嘴甜。当年在童家堡连马都骑不稳,如今倒成了顶天立地的好汉?”
刘星雨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真姐,上回你说的那位卫将军,如今可有进展?看你这模样,莫不是好事将近?”
童真身子一颤,轻捶他肩膀:“休要胡说!军中规矩森严,哪有那么容易……”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这位姐姐对卫将军郑直已是情根深种。
楚少羽蹙眉道:“既有卫将军坐镇,雁门防务当固若金汤,怎会让敌军偷袭得手?”
童真低头轻语:“郑将军骁勇善战,只是……军中似有内鬼,几次布防都被敌军洞悉。昨夜偷袭,正是有人泄露了哨卡换防的时辰。”
刘星雨趁机道:“既有内鬼作祟,不如让我们去查?江湖人行事方便,定能揪出那吃里扒外的东西!”
童真神色一凛:“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初来乍到,若被察觉,恐有性命之忧。”
楚少羽急道:“真姐放心!我们必当谨慎行事。战事紧急,早除内鬼,方能解雁门之危。”
童真愕然:“你们真有把握?那内鬼藏得极深,连郑将军暗中查访多日都毫无头绪。”
刘星雨梗着脖子道:“哪有什么十成把握?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送命!”
童真叹道:“也罢。切记不可莽撞,若有发现,立刻告知我或郑将军,万勿擅自行动。”
次日清晨,楚少羽醒来,见刘星雨面如死灰呆坐椅上,惊道:“出了什么事?”
刘星雨哭丧着脸:“昨夜练功后,丹田滞涩,竟提不起半分内力!”
楚少羽自查之下,同样色变:“我也如此!昨夜练功明明无恙,怎会突然内力尽失?”
刘星雨哀叹:“这下完了!正要查内鬼,却成了废人一个,若被发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人盘坐调息,不多时浑身冒出热汗,带着淡淡药味。
楚少羽猛然睁眼:“汗中带药……我们怕是中了软筋散!”
刘星雨抹了把额头的黏腻汗珠,怒道:“好阴毒的手段!定是昨夜那送水亲兵做的手脚!”
楚少羽沉声道:“未必是他。此药无色无味,混在饮食熏香皆可。当务之急是逼出药性,否则莫说查内鬼,自身都难保。”
二人重新闭目运功,竭力将药力逼出。室内药味渐浓,二人牙关紧咬,青筋暴起,显然正与体内药性苦苦相抗。
“两位公子安好。”忽闻娇声传来,一红衣女子翩然而至。
刘星雨恨声道:“是你下的药?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暗算?”
女子笑靥如花:“公子冤枉人了。奴家奉主人之命,请二位一叙,岂敢加害?许是二位昨夜劳累,内力不济罢了。”
楚少羽怒斥:“休要狡辩!你主人是谁?意欲何为?”
女子从容道:“主人名讳岂敢妄言?不过他说了,二位若肯移步,不仅药性可解,更有天大的富贵相赠。”
刘星雨颓然道:“你可是恨嫁?不如我勉为其难,娶了你这美娇娘如何?”
女子掩口轻笑:“公子说笑了。主人之事要紧,二位还是莫要拖延。否则这药性缠绵三五日,别说查内鬼,怕是走路都难。”
楚少羽冷笑:“这便是请人的诚意?若真有要事,何不光明正大相见?行此下作手段,徒惹人鄙夷。”
女子幽幽道:“楚公子言重了。主人也是怕二位不肯赏脸。如今雁门暗流涌动,二位内力尽失,留在此地凶多吉少,随我走反倒安全。”
女子忽向门外施礼:“参见公子。”
一锦衣公子迈步而入,厉声呵斥:“谁让你擅自下药的?若坏了我的事,仔细你的皮!”
女子慌忙赔笑:“公子息怒,小的也是怕他们不肯配合。”
公子转向二人,拱手道:“在下慕容朵朵,家父与郑将军有旧,特来雁门相助。手下鲁莽,还望海涵。”
刘星雨嬉笑道:“原来是慕容小姐!这般请客方式当真别致。不知找我们有何贵干?”
慕容朵朵嫣然一笑:“刘公子果然机敏。实不相瞒,听闻二位要查内鬼,我恰巧发现些蛛丝马迹,不如联手行事?”
楚少羽皱眉:“慕容小姐既与郑将军相识,为何不直接禀报?反用下药这等手段寻我们合作,实在可疑。”
不多时,二人服下解药,内力渐复。
刘星雨活动筋骨,畅快道:“这解药倒是立竿见影。慕容小姐,现在可以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楚少羽调息完毕,仍带警惕:“还请明示。”
慕容朵朵正色道:“昨日在营房附近,我偶然听见两个亲兵窃语,说什么‘那边已备好接应’‘三更东门见’。初时只当是寻常换防,今日想起,方觉蹊跷。”
刘星雨拉起楚少羽就往外走:“既有线索,速去查探!慕容小姐,那亲兵在哪个营房?”
楚少羽被他拽得踉跄,回头叮嘱:“若你所言属实,此事刻不容缓。但需小心行事,莫打草惊蛇。”
慕容朵朵快步跟上:“我已记下位置,知晓他们轮值时辰。咱们避开耳目,先去探探虚实。”
三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朝着营房潜行而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城外。
牛大力肩扛伏魔棒,焦躁地来回踱步:“少羽和星雨那俩小子跑哪儿去了?说好在城外接应,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百斤重的铁棒在他肩上轻若无物,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颤。
段义轻摇折扇,望向城门:“稍安勿躁。雁门局势复杂,他们想必遇到了耽搁。城门盘查森严,我们贸然进去反而不妥。”
忽闻城门内传来打斗声,牛大力猛地顿棒:“不好!出事了!俺去接应!”
段义急忙拉住他:“你这模样进城,必被当作奸细!先看清楚——”话音未落,只见刘星雨和楚少羽疾奔出城,身后跟着慕容朵朵,正被一队兵卒追赶。
牛大力高喊:“少羽!星雨!俺在这儿!”说着就要冲上前去。
“牛大哥别冲动!先撤!”刘星雨边跑边喊,三人朝密林方向狂奔。
段义折扇一指:“往林子里走!树木茂密,可甩开追兵!”
牛大力虽急得跺脚,也知轻重,扛起铁棒断后。追兵呼喝声渐近,一支冷箭擦着刘星雨耳畔飞过,深深钉入树干。
“是那参军的人!”刘星雨边跑边喊,“我们在营房外听到他密谋三更开东门迎匈奴,被他们发现了!”
楚少羽沉声道:“参军就是内鬼!必须尽快通知郑将军!”
慕容朵朵急道:“我知道一条密道可绕回城内!”
段义当机立断:“走密道!大哥断后,我们速去速回!”
牛大力转身横棒,格开来箭,声如洪钟:“有俺在,休想伤俺兄弟!”
刘星雨头也不回地喊:“牛大哥小心!我们去报信就来接应!”
三人拐入密林,慕容朵朵拨开藤蔓,露出洞口:“快进!这密道直通城西废仓,离将军府不远!”
段义紧随其后:“大哥撑住!我们带援兵就来!”
牛大力抡棒横扫,逼退追兵,豪迈大笑:“放心!这群杂鱼,俺能对付半个时辰!”铁棒猛击地面,碎石飞溅,竟筑起一道临时屏障。
密道内漆黑狭窄,只闻急促的脚步声。慕容朵朵在前引路,不时提醒“低头”“抬脚”。楚少羽紧握佩剑,警惕四周动静。
“快到出口了!”慕容朵朵低声道,“出仓往西,两条街外就是将军府!”
刘星雨在黑暗中拍拍楚少羽:“待会儿见了郑将军,我来解释!”
楚少羽低声应是,心中暗忖:参军敢如此猖狂,必有同党,须让郑将军多带亲信,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