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羽忽道:“那红蝎夫人的话,未必全信。”
刘星雨微笑道:“我懂你的意思,防着便是。但粮草营的消息若有七分真,这险就值得冒——断了耶律洪的粮,拓跋剑那边压力能减大半,咱们也能趁机拿下可敦城。”
楚少羽颔首:“不错。今夜先探营,摸清虚实再动手。耶律烈既好酒,或许能寻个空子混进去。”
牛大力拍腿赞道:“少羽这主意妙!俺这就去寻两坛烈酒,装成送酒的杂役,保管能把那耶律烈灌得找不着北!”
楚少羽道:“不可莽撞。牛大哥扮杂役,我与星雨装作押送酒坛的伙计,见机行事。若营中守卫森严,便改日再议。”
刘星雨双目寒光一闪:“若真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搅它个天翻地覆!耶律洪的人追了咱们一路,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你呀,总是改不了这火暴性子。”楚少羽将那张草图展开,指尖在粮草堆的位置轻轻一点,“记住,此行以探为主,莫要贪功。这里是关键,若能烧了粮仓,比杀十个耶律烈都管用。”
刘星雨点头应是。
夜色掩护下,三人不再耽搁,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的海水,向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敌舰群游去。
靠近目标,他们从水中悄然冒头。眼前景象令人心惊:岸边码头泊满了大小船只近百艘,铁索连环,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浮动堡垒。巡逻的快艇在水道间穿梭。
三人迅速下潜,如游鱼般在舰船底部阴影中穿行,最终在密集舰群中央一处昏暗的角落再次浮出水面,紧贴着一艘巨舰湿冷的船身。
刘星雨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压低声音道:“这舰群跟铁桶似的,甲板上巡逻的兵卒没断过,硬闯肯定不行。我瞅着船舷有几个排水口,要不从那儿钻进去?”
楚少羽目光锐利地扫过敌舰吃水线,眉头微蹙:“排水口狭窄且可能设有铁栅,强行潜入易被察觉。”他指向主舰船尾,“看那里,挂着备用小艇,缆绳垂到水面。我们可借小艇掩护,沿缆绳攀上去,先摸清楚舰内布防。”
牛大力攥了攥拳头,瓮声低笑:“攀缆绳俺最在行!等会儿俺打头阵!只要能摸进舱里,凭俺这力气,悄摸放倒两个巡逻的,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三更时分,海狮帮的码头骤然陷入大乱!
“轰隆——轰隆——”
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夜的宁静,两艘最大的船体猛地向下沉去!巨大的拉扯力将周围船只狠狠拽向中央,船身挤压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火光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海面。
码头上乱作一团。喽啰们从睡梦中惊醒,赤着脚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奔窜、跌倒,有人慌不择路直接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呼喝、惨叫、船体断裂的呻吟混成一片,如同炼狱。
“是炸药!有人炸船!”不知是谁的嘶吼在混乱中炸开,更添惊惶。码头木桩被下沉巨舰的蛮力拖拽崩裂,系船的粗壮缆绳“嘣嘣”绷断,如同弓弦离手。几艘小船被失控的巨舰撞得侧翻,木屑杂物在翻腾的浪花里打着旋。
远处礁石后,刘星雨伏低身子,望着那片冲天火光和混乱景象,嘴角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这‘火药包’的动静倒不含糊,不枉咱们埋了半宿。”
楚少羽的手稳稳按住他欲起的肩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火光与烟雾:“沉住气。主力船沉没,码头守卫必蜂拥而至,正好给咱们留出仓库的空当。”
一旁,牛大力紧攥着粗重的撬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瓮声接道:“等会儿俺去撞开那仓库门!少羽你守住退路,星雨你手脚麻利点,搬那口标着‘密’字的箱子——按计划行事!”
浪涛拍岸的轰响与码头的喧嚣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背景音。三人不再多言,身影如融入夜色的鬼魅,朝着火光未及的仓库区域潜行而去。
……
码头的混乱仍在升级。
“快救火!都愣着干什么?!”
喝令声在爆炸余音中显得苍白。几个喽啰提着水桶跌跌撞撞冲向火源,却被拥挤倾覆的船群绊得人仰马翻。有人搬来了笨重的抽水机,可管子刚插进海里,就被下沉巨船卷起的巨大漩涡瞬间扯得扭曲变形。
“堵漏!往船底塞木板!”又有人嘶声力竭地喊。然而两艘巨舰下沉之势已如奔雷,甲板倾斜得如同陡坡,哪里还能站得住人施救?
混乱的人潮中,一道瘦高的身影奋力挤过,正是海狮帮二当家。他焦灼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码头,猛地瞥见远处仓库方向礁石后一闪而过的模糊衣角,瞳孔骤然紧缩!
“有奸细!不是意外!抓住那几个黑影!”他厉声狂吼,手指狠狠指向仓库方向!
礁石后,刘星雨脸色一变:“糟!被那二当家的鹰眼瞄到了!按计划,快!”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一枚点燃的火折子如暗夜流星,精准地朝着仓库方向甩去——那是引燃他们预先埋设的备用火药的信号!
几乎同时,楚少羽身影疾掠而出,腰间长剑清越出鞘,剑光如一道冷冽的匹练划破夜空,“铮”地一声,精准无比地斩断了码头连接岸边的吊桥主索!“断其后路!”
而牛大力,早已如蛮牛般扛着撬棍冲到仓库那厚重的木门前,吐气开声,全身筋肉贲张,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给俺开——!”沉重的撬棍带着万钧之力轰然撞上!
“咔嚓——轰!”
仓库厚重的木门应声碎裂、洞开!
“里面的东西,归咱们了!”牛大力的吼声在仓库的幽深入口处回荡。
仓库大门洞开,牛大力当先冲入。刘星雨紧随其后,迅速锁定目标——墙角一口标着醒目“密”字的黑漆木箱。他低喝一声“得手了!”,与牛大力合力将其扛起。楚少羽守在门外,剑锋寒光吞吐,逼退闻声赶来的零星守卫。
三人配合无间,扛着箱子迅速撤出混乱中心,朝预定的小船疾奔。
抵达小船,扬帆起航。
小船如离弦之箭,破开翻腾的浪花,驶离火光冲天的码头。
刘星雨将长刀“呛啷”一声拄在甲板上,迎着猎猎海风,朝岸上乱作一团的海狮帮众放声长笑:
“海狮帮的废物们!船沉了,仓空了,还敢在这儿聒噪?”刀锋映着漫天火光,将他桀骜的眼神衬得如同燃烧的野火,“有胆的尽管追来!看看是尔等的骨头硬,还是小爷的刀快!”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振,长刀在掌心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圆弧,刀风所及,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岸上众人被他这悍勇无匹的气势所慑,望望海中仅剩桅杆的沉船,又看看仓库方向升腾的滚滚浓烟,再对上刘星雨那双噬人般的眸子,竟无一人敢率先冲下水岸,只握着兵器在岸边嘶吼咆哮,徒然虚张声势。
海狮帮三当家白秋露赶到岸边,眼睁睁看着风帆远去,气得猛一跺脚,娇叱道:“天杀的混账!竟敢卷走老娘的心头肉!等老娘逮住你们,定要抽筋扒皮,方解我恨!”
刘星雨的笑声乘风传来,带着十足的挑衅:“白当家,省省力气吧!你那仓里的‘心头肉’,往后就是小爷的盘缠了!有本事尽管放马追来,小爷在前头候着你的‘厚礼’!”说罢,长刀朝后遥遥一指,帆影渐融于海天之际,只余下他爽朗不羁的笑声在海风中飘荡。
船上。
牛大力将沉重的木箱安置妥当,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咧开大嘴畅快大笑:“痛快!痛快!这趟买卖做得值!海狮帮仓里的金银,够咱们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尤其那几坛子陈年女儿红,嘿,等寻个安稳地界,咱哥仨非得拍开泥封,痛饮他个三天三夜!”
刘星雨挨着船舷坐下,看着楚少羽沉稳地掌舵操帆,眼中满是钦佩:“还是少羽谋划周详。先炸船搅他个天翻地覆,再趁乱取宝,一气呵成。经此一役,海狮帮怕是连‘海’字都要吓得吐出来,再不敢跟咱们呲牙咧嘴了。”
楚少羽闻言,唇角微扬,目光扫过靠在船舷的刘星雨,温声道:“这小子,折腾了半宿,总算消停了。”他熟练地调整帆索,借着清朗的月色校准航向。海风温柔地推送着船身,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平稳滑行。
刘星雨嘴角犹自噙着一丝笑意,头一歪便靠在了船舷上,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均匀,显是沉入了梦乡。方才的刀光剑影、海狮帮的追兵、还有那箱惹人垂涎的横财,此刻大约都被他尽数抛进了酣甜的梦境深处。牛大力见状,咧嘴无声地笑了笑,取过一件厚实的蓑衣,轻轻盖在刘星雨身上,粗声低语道:“让他睡,等醒了,少不得又要闹着喝酒庆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