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愈发深邃,古木遮天蔽日,腐叶堆积如山,散发出浓重的霉烂气息。那模糊的足迹和偶尔出现的挣扎痕迹,如同地狱引路的磷火,将楚少羽三人引向未知的深渊。
空气中的腥甜气味逐渐被另一种更为刺鼻的味道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了硫磺、腐肉和某种奇异草药燃烧后的恶臭,闻之令人头晕目眩,胸口烦恶。
“是毒瘴!”段义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三粒碧绿色的药丸,“含在舌下,可抵御寻常毒瘴。但此瘴气诡异,恐非寻常,务必运功护住心脉。” 身为大理段氏子弟,对于云贵川滇一带的毒瘴虫蛊自有应对之法。
楚少羽和刘星雨依言服下药丸,顿觉一股清凉之意自喉间化开,驱散了些许不适。三人功聚双目,凝神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林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怪石嶙峋、地面呈现诡异黑紫色的峡谷地带。浓郁的、近乎实质的墨绿色瘴气如同活物般在峡谷中缓缓翻滚流动,视线受阻,难以看清十丈之外的景象。而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正是从这瘴气中散发出来。
在峡谷入口处的一片空地上,赫然插着一面旗帜!旗帜通体漆黑,不知用何种材质制成,竟在翻涌的瘴气中纹丝不动,旗帜中心用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骷髅口中叼着一面扭曲的小幡。
“黑煞幡!”刘星雨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压抑着怒火与震惊,“果然是西域黑煞教的杂碎!这帮只会玩毒弄蛊的阴损东西,竟然真的和幽莲教勾结到了一起!”
楚少羽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那面在黑瘴中若隐若现的邪旗,沉声道:“看来那名金刚门弟子临死前提及的‘黑幡’,便是指此物了。‘鬼’与‘毒’,想必也与这黑煞教脱不了干系。”
段义凝神感知片刻,低声道:“瘴气深处有动静,人数不少,而且……气息驳杂混乱,似乎并非全是活人。”
追踪的痕迹至此便没入了那片致命的毒瘴峡谷之中。牛大力和白百合,极有可能就被囚禁在这峡谷内的某个地方。
“怎么办?这鬼瘴气看着就邪门,硬闯进去,怕是没找到人自己就先折了。”刘星雨虽然救人心切,却也知轻重。
楚少羽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峡谷两侧高耸的、未被瘴气完全笼罩的岩壁之上:“瘴气下沉,岩壁之上或可通行。我们绕上去,从高处俯瞰,先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再说。”
计议已定,三人立刻施展轻功,如同灵猿般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攀援。岩壁湿滑,布满青苔,且时有毒虫蛰伏,凶险异常。但三人武功均非等闲,楚少羽的达摩内力精纯浑厚,段义的凌波微步最擅险峻地形,刘星雨虽稍逊,但胜在下盘沉稳,力道惊人,亦能跟上。
越往上攀,下方的毒瘴便显得愈发浓郁粘稠,如同墨绿色的沼泽。偶尔瘴气翻涌稀薄时,能隐约看到谷底似乎搭建着一些简陋的棚屋和篝火,还有人影晃动。
终于,三人悄无声息地攀至一处突出的鹰嘴岩之下,借着岩石遮挡,向下望去。
谷底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只见峡谷底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被人工清理出一片营地。营地中央燃烧着几堆篝火,火焰竟呈现幽蓝色,跳跃不定,非但不能驱散瘴气,反而让那恶臭更加浓郁。营地四周,零星分布着十几个简易帐篷,不少身着黑衣、面带黑巾的黑煞教徒穿梭其间,忙碌着什么。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营地边缘,竟用粗大木桩钉着十几个铁笼!一些笼子里关押着不知从何处掳来的活人,男女皆有,个个面色惊恐,萎靡不堪。而另几个笼子里,竟然关着几只形态怪异、似人非人、皮肤呈现青黑色、双目赤红、不断发出低沉嘶吼的“怪物”!它们疯狂地撞击着铁笼,涎水直流,对靠近的黑煞教徒露出疯狂的噬咬欲望。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刘星雨骇然低语。
楚少羽眼神冰寒:“恐怕就是那弟子所说的‘鬼’了。” 他想起回雁坡上那些被吸干精血的尸体,伤口与这些怪物的齿爪形状颇为吻合。
段义的目光则死死锁定了营地中央最大的那个帐篷。帐篷门口悬挂着两盏人皮灯笼,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帐篷前,竖着一根十字木桩,木桩上绑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正是牛大力和白百合!
牛大力低垂着头,浑身衣衫破碎,布满鞭痕与灼烧伤痕,那身刀枪难入的横练功夫显然已被破去,气息微弱,但胸膛仍在微微起伏。白百合情况稍好,虽也脸色苍白,发髻散乱,白衣染血,却仍勉力抬着头,眼神冰冷地怒视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几个人。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名装束怪异的人。
居中一人,身材高瘦,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绣着与旗帜相同的骷髅叼幡图案,脸上带着一个只露出下巴的青铜鬼面具,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渗出黑气的诡异玉珠。他气息阴冷,仿佛与周围的毒瘴融为一体,显然是首领人物。
左侧一人,身着幽莲教的黑色莲服,面容阴鸷,手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漆黑颜色,正是幽莲教徒的特征,其地位似乎不低。
右侧一人,则是个身材矮胖如球的光头老者,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苗疆服饰,脖子上挂着累累白骨项链,腰间挂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葫芦,正咧着嘴,露出满口黄黑相间的烂牙,贪婪地盯着白百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
只听那幽莲教徒对居中首领道:“赤尊使,这蛮子的金刚不坏身已破,搜魂之术也未能问出‘那东西’的下落,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喂了圣奴。这女人倒是硬气,中了我的‘蚀心指’还能撑到现在,嘿嘿,不如交给枯长老,他老人家最喜欢调理这等硬骨头的娘们。”
那被称为“枯长老”的苗疆老者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嘎嘎嘎……幽泉老弟懂我!这女娃儿是块好材料,根骨佳,元阴足,正好用来试老夫新炼的‘情蛊’,保管叫她欲仙欲死,什么都肯说,嘿嘿嘿……”
那居中被称为“赤尊使”的黑煞教首领,面具下传出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急什么?‘圣丹’将成,正需高手气血为引。这二人功力不弱,正是上好的药引。尤其是这女子,雪山派内力精纯阴寒,恰可中和丹火躁性。待炼完丹,再交由枯长老处置不迟。” 他顿了顿,看向幽莲教徒,“幽泉尊者,你教答应提供的‘极乐丹’残方和炼丹师,何时能到?莫要误了圣教大事。”
幽泉尊者笑道:“赤尊使放心,丹师已在路上,不日即至。倒是尊使答应助我教找到的那叛徒……”
“哼,区区一个秦天风,吞了颗半成品就自以为能摆脱控制,死不足惜。待此间事了,孔雀山庄……哼!”赤尊使语气森然。
三人肆无忌惮地交谈,全然未将笼中囚徒和绑着的牛大力夫妇放在眼里。
鹰嘴岩上,楚少羽三人听得目眦欲裂,怒火填膺!不仅因为敌人要用牛大力夫妇炼丹试蛊,更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了“秦天风”、“极乐丹”、“孔雀山庄”等字眼,证实了之前的诸多猜测,更揭示了黑煞教与幽莲教更大的阴谋!
“王八蛋!老子剁了你们!”刘星雨眼珠赤红,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就要不顾一切冲下去。
“冷静!”楚少羽一把按住他,声音虽低却无比严厉,“敌众我寡,地形不利,更有毒瘴怪物,硬闯等于送死!”
段义也低声道:“少羽所言极是。需得智取。他们提及炼丹师将至,或可从此处着手。”
楚少羽目光飞快地扫视整个峡谷营地,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人数、地形以及那诡异的毒瘴和怪物。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压低声音,对刘星雨和段义道:“擒贼先擒王!待那炼丹师到来,营地必有短暂混乱。我观那赤尊使气息虽阴冷,但下盘虚浮,似有旧伤隐疾。段公子,你轻功最佳,寻机以六脉神剑远攻扰敌,制造更大混乱,首要目标救下白姑娘,她或可解牛大哥之毒。”
“星雨,你与我一同冲击主帐,我正面强攻那赤尊使,你负责挡住幽泉尊者和可能扑来的怪物,务必雷霆一击,速战速决!”
“机会只有一次,务必一击即中,否则你我今日皆要葬身于此毒瘴之谷!”
刘星雨和段义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决死的战意。
就在这时,峡谷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一名黑煞教徒快步跑向主帐禀报:“尊使,山庄的丹师到了!”
楚少羽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