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不仅仅是为国选拔人才途径,更是朝廷给天下人建立的上升通道,一旦这条路被堵,被权贵垄断,那大宋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所以自科举制度被采用,就受到各个王朝超乎寻常的重视,唐董思恭因泄题被“於朝堂斩之”;裴谂仅因泄题嫌疑就被贬。
到了后世也是一般,明唐寅涉及的作弊案,处理的也是简单粗暴,管你是什么高官,谁家的女婿,管你什么才子,学问多好,凡涉及者一律严惩。
并非朝廷不念人情,而是科举舞弊这个口子不能开,这是动摇国朝根本之大事!
大宋也是一样,对舞弊持零容忍态度,能在科举中登顶的那需要有真才实学,嗯,状元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便是因苏轼一句“祖洽诋祖宗以媚时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风化。”而被天下引为笑柄的叶祖洽,当年也是解元出身。
你可以说他人品不行,但不能说他没有才学!
再有嘉佑二年被天下誉为状元之才的刘几,因太学体被主考官欧阳修直接罢黜,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许多士子为他鸣不平,当街拦住欧阳修辱骂,还写诗讥讽这位天下文宗。
而欧阳修正好借此机会贬斥太学体,推行古文运动,后来那一届章衡夺魁!
原本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实际上,两年后刘几化名刘辉,再次科举,在同样是欧阳修主考的情况下,拿到原属于他的状元荣耀!
可以想象欧阳修在传胪时见到刘几时的震惊模样。
可笑章惇,考两次都考不过人……
扯远了,王冈在忙碌了几天之后,终于完成了考生报名注籍的工作,而后又跟着李常一起在州学里转了一圈。
这里被征用为解试的考场,众人自然检查一番。
两个积年老吏跟在两人身后,边走边介绍往年解试的流程,二人也是听的连连颔首。
李常是因为他们布置的妥当,对此很满意。
王冈则是没想到一个区区的解试背后,竟然还要做这么多的工作,有那么多的门道。
遥想当年,他就是提着考篮进场,坐下后就是刷刷点点一顿写,然后交卷、等待看榜,再准备省试就行!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唏嘘,不知觉间竟然回来快三年了,而自己也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之路。
当今大世,内有新旧党争,儒法振兴,外有敌国环视,暗流涌动,这注定将是波澜壮阔的一页篇章!
“玉昆在想什么?”李常发觉到他神色不对,出言相问。
“唉!”王冈叹息一声道:“我在想我几年前参加解试时的场景!”
“那时一定很忐忑吧!”李常微笑着看向他,有些感慨道:
“玉昆是熙宁九年的状元,那也就是熙宁八年参加的解试,距离如今尚不到三载,而玉昆已然主持解试了,对于如此境况变迁,不知玉昆作何感想啊!”
“是啊!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今年也二十一岁了!然而却一事无成,每念及此,痛不欲生!”王冈负手望天,神情萧索。
李常嘴角一抽,面色僵硬,但还是挤出笑容安慰道:“玉昆何出此言!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王冈摇摇头,叹道:“甘罗十二岁拜相,霍去病弱冠之龄得封冠军侯,再看我,不过终日蹉跎罢了!”
李常转身就走,自己也是瞎了心了,竟然跟他聊这个话题!
你还蹉跎?那其他那些官岂不是都得死去!
做官刚两年出头,本官便已升到监察御史了,还是节度州的通判,整个大宋谁升官有你快啊!
就在还觉得蹉跎?看看熙宁三年的状元在干嘛?再看看熙宁六年的状元在干嘛?
还自比甘罗、霍去病,那两人早死,你要不要也学一下!
王冈震惊的看着李常离去的身影,伸手指了指,惊讶的对身边老吏道:“他……他好没礼貌!”
老吏:“……”
……
韩家。
韩霄愤愤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现在很生气,原以为王冈被调走练兵,无暇关注他们这些大户,他可以收回码头的控制权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们那个首领好生厉害,不仅把他请来的那些高手全都打败,还把那一群码头上的苦力串联起来,把他调动的那些帮派也给打散了!
哪来的这么一条过江龙!
韩霄胸中怒气上涌,这段时间因为码头的事,他损失了许多钱财,但这还不算什么,京城那边来信,过段时间有批货要从这里过,这才是真正麻烦的事。
没有码头的掌控权,就无法替那位遮掩,这如果被官府查到,麻烦就大了!那位能把他的皮给剥了!
韩霄思量一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要提前跟京城那边说清楚这事!
哪怕让那位觉得自己无能,也比知情不报,酿成大祸的好!
前者还有机会重来,后者只有死路一条!
主意一定,便拿过纸笔来,纠结不已的写下这封信,写完之后,他也是犹豫再三,不甘心的把信装入信封之中。
这封信很可能就决定了他和韩家以后的命运!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尽管不甘心,可眼下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除非能有人帮他除掉鱼龙帮那个来历不明的首领!
只是他没有办法做到!
韩霄在信上加上密签,叹了口气就要唤人。
“你就这样放弃了?不想着再斗一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韩霄惊骇莫名,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
“是谁在说话!”韩霄大喝一声,任然不见人踪影,他平复下心绪,沉声道:“阁下既然光临寒舍,又何须藏头露尾,不如坦然一见如何?”
“呵呵……”一道如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在他耳旁响起,跟着就传来一阵“哆哆”的金石交击声。
韩霄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相貌狰狞可怖,双腿残疾的人,拄着一对铁拐,缓缓而来,那金石交击声便是那铁拐行走砖石地面而传来。
“阁下何人?”韩霄警惕的退后一步。
“莫要怕!我能帮你!”
那人发出低沉的声音,而韩霄更是惊骇的发现,那人说话时,嘴竟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