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养的羊关在一个彩钢棚里,远远地就听见了羊的叫声,同时有一股羊骚味和牲畜粪便的臭味传来,清婉第一个捂住了鼻子,并喊起来:“妈妈,好臭啊!”
万琼和冷焰其实也闻到了臭味,也都忍不住用手掩住了鼻孔,那味道真的是不好闻。
万琼向清婉摆摆手,示意清婉不要声张,因为她担心清婉夸张的表情和语言引起老人家的反感。还好,老人家听到了清婉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回过头赞同地说:“这个羊肉不好吃,它们身上的味道也很重,小姑娘没有说错,确实很臭,我都不想喂了,可是卖又卖不出去。”
大家一起来到羊棚跟前,只见羊棚里还关着大约五十头羊,那羊的长相果然跟阳风小时候放的山羊不一样,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羊,长得比较壮实,但是看上去就没有本地山羊可爱,如果一直当成是食物的话,看上去就没有食欲。
“老人家,您吃过这个羊肉吗?是什么味道?”
阳风看着那些长相有点不伦不类的羊,外观就不逗人喜爱的羊问。
“吃过呀,一点香味都没有,可能是因为长得快的缘故,吃起来像吃豆腐渣一样。”
老人家皱着眉头说道。
“那您是怎么会喂上这些羊的?”
阳风不解地问。
“上面派干部来扶贫,他们认为养羊可以脱贫致富,本来我是不想养的,可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动员,说只要养起来肯定能赚到钱,比种庄稼赚钱,地里也不让我们种庄稼了,让我们种草来喂羊
子,那些狗日的就是喜欢瞎指挥。”
老人家愤愤不平地骂道。
对于老人家说的“瞎指挥”,阳风在农村当农民的时候深有体会,在他老家,上面派来干部指挥农民干这样,干那样,除了种烤烟让少部分农民赚到一点小钱,别的都是干什么亏什么。每一次干部下乡安排农民干什么都真的是瞎指挥,其实那些干部不但本身都是些草包,啥也不懂,而且他们就是一部部机器,上面让他们干啥就干啥,让他们说啥就说啥,压根儿就不会替农民去思考。
有的傻逼,就是让他告诉农民,让农民去上吊,他也照样说,而且还会催促农民快一点上吊。就算不久之前他自己还是农民,他也会这样干。
因此老大爷骂那些“狗日的”,阳风十分理解。
“大爷,那您投资了多少钱?最开始的时候养了多少头羊?”
阳风很认真地问道。
“钱倒是没有投资多少,这棚子都是政府帮投资建的,我没有花钱,就是当初买了一百头羊羔,每头羊羔花了一百块钱,本来是一头羊羔两百块的,政府每头羊羔给我们补贴一百,羊棚又是完全由政府投资修建的,想想还没有开始呢,一头羊羔就赚了一百了,一百头羊就赚了十万,这样一想觉得挺划算的,就答应养了。”
大爷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可脸上全是后悔。
“大爷,那您知道政府给您建这个羊棚花了多少钱吗?”
阳风不动声色地问,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这里面存在的猫腻在哪
里了。
“我听说花了三十万,哼,老子虽然不懂,但是我觉得这个玩意应该花不了那么多吧?不过,反正也没有让我掏一分钱,管他花多少都不关我什么事。”
大爷对这个羊棚到底花了多少钱并不关心,只要是没有让自己掏钱,他们就不关心,农民都这样。
但是阳风一听就明白了,这大爷是被某些人利用了,他只是在一场赚钱游戏中的一个工具,这养羊是一场脱贫“游戏”,在这场脱贫“游戏”中,大爷成了这游戏中的一种装备,或者说一种工具,玩游戏的人赚到了钱,大爷却只能白白地受累。
阳风不用去调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作为一个做过工程的人,他只要目测一下这个羊棚就知道这个羊棚大概值多少钱了。
只见这个羊棚大约高六米,占地面积大约一百二十个平方,是镀锌方管焊接而成,上面盖的是彩钢瓦遮雨,下面用彩钢瓦维出来一圈遮风,大约有两米高,下面铺了一层圆形的镀锌管,每条镀锌管之间都有一定的缝隙,这样方便让圆形的羊粪能从缝隙里滚下去。
镀锌管离地面大约三十公分,这样可以打扫下面的羊粪。
阳风明白,这个羊棚其实也是政府补贴给养殖户的,可是修建得这么简单简陋,最多最多也就花五万元,就是花五万元,建这个羊棚的承包师傅依然有较大的利润空间。
那么为什么会花三十万?很简单,还有二十五万被关系户赚了
,官商勾结吗,这个棚子他们可以坐收渔利,如果是两个人坐收渔利,每个人什么都不干,就是开一张发票而已每人就可以赚十万元以上。
至于大爷当初买的一百头羊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大爷不但根本就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贴,完全有可能当初别人替他买的一百头羊羔根本就值不了一百元,他不但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贴,反而在这场游戏中成了冤大头。
“大爷,您买一百头羊羔花的十万元是您自己存的钱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琼这时候插嘴问道,她总觉得大爷太不容易了,一个农民能存十万太不容易了,连冷焰也一直很关切地看着那个大爷,清婉一直紧紧地抓住万琼的手,她悄悄地在万琼耳边说:“妈妈,我觉得这老爷爷好可怜呀!”
“我哪有什么钱?都是儿子儿媳妇在外面打工挣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他们只有五万,然后在银行贷款五万才凑足了十万。”
大爷难过地说,阳风一听,自己心里也难过了,这干部下乡扶贫,看来不但没有让老百姓脱贫,还让某些人家更穷了。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忧,不是没有人脱贫,是让富的更富,穷的更穷了,比如帮大爷修建羊棚的和帮大爷买羊的吗,一定更富有了。
“那你儿子儿媳妇又出去打工了?”
阳风心情都有些沉重的问,唉,他总是习惯了将别人的苦难当成自己的苦难,因此他难过地问。
“是呀,不出去打工,那贷款用什么来还?我养了半年,那些羊羔买来的时候三十斤不到吧,卖的时候有一百多斤,可是三块钱一斤都没人要,我就两块钱一斤卖了,开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围着这群羊,以为能赚钱,可是除去买酒槽的钱,几乎一分钱都没赚,我们一天一个人五十块钱的工钱都没有。唉,真是亏大了,还搞得到处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