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礼的话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中激起剧烈涟漪。
江行砚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锐利而急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
叶晚知清晰感受到他扶着自己手臂的力道猛地收紧,又强迫般缓缓松开。
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因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感,目光却迅速扫过季晏礼苍白的脸和巷口隐约透进的奇异天光。
“永夏镇……”江行砚低声道,声音里压着惊涛骇浪,“小战真的在那里?”
“那是最后有他模糊信号传出的地方,也是信息最混杂、最容易藏匿踪迹的‘缝隙’。”季晏语速很快,不时警惕地望向巷口,“但我必须提醒你们,那里极其危险。”
“规则的界限模糊,秩序混乱,怀瑾先生的‘系统’监控相对薄弱,但也意味着……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顿了顿,看向叶晚知,眼神复杂。
“尤其是你,‘钥匙’的身份在那里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会吸引很多东西。”
叶晚知感到掌心的暗金三角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这份警告。
她点了点头,神色冷静:“我们明白了。谢谢你,季晏礼。”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他们恐怕已湮灭在那片黑暗里。
季晏礼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唇色依旧苍白。
“快走吧,这条‘缝隙’通道维持不了太久。”
他指了指巷子另一端,“出去后,一直往有蝉鸣和槐花香的方向走,别回头,别信任何搭话的人。”
“记住,在永夏镇,信任是比黄金更奢侈的东西。”
他说完,身体似乎又透明了几分,像是维持存在已极为艰难。
最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身影便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的波纹,悄然消散在昏暗的巷弄里。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句关于“第四把钥匙”的惊人猜测和“永夏镇”这个唯一的线索。
巷子里重归寂静,只有远处模糊的、扭曲的喧哗声隐约传来。
江行砚沉默地站在原地,下颌线绷得极紧,眼中翻涌着寻找弟弟多年终于看到一线希望的急切,与对前方未知危险的极度警惕。
叶晚知没有催促他。
她只是轻轻将手覆在他依旧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微凉的指尖触及他温热的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安抚。
江行砚微微一震,侧头看她。
叶晚知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她轻声道,不是盲目的安慰,而是基于判断的承诺。
江行砚眼底翻涌的情绪缓缓平复,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千言万语都凝在这个字里。
两人调整好状态,依循着季晏礼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向巷口走去。
越靠近巷口,那股潮湿的霉味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取代——甜腻过头的花香、烤焦的糖栗子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巷外的光线是一种温暖的、永恒的黄昏色调。
踏出巷口的刹那,游戏古镇熟悉的场景印入眼帘。
一条石板铺就的街道蜿蜒向前,两旁是样式古旧的中西合璧建筑,雕花窗棂斑驳,霓虹招牌显得很是热闹。
街上行人不少,衣着打扮跨越了时代与地域,神色匆匆,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以及啼叫声声的蝉鸣。
这一切现在再看起来显得格外温馨。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牵着一个穿着太空服的孩子走过。
街角卖糖人的老翁,草靶子上插着金黄色的糖人,泛着美味的色泽。
天空是温暖的橘黄色,太阳高挂。
“跟着花香和蝉鸣。”叶晚知低声道,将注意力集中在季晏礼给出的唯一安全路径上。
江行砚将她护在靠街内侧,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让几个原本走在路上的行人下意识绕开了路。
他们沉默地前行,屏蔽掉周围一切试图干扰注意力的声音和景象。
那槐花香和蝉鸣仿佛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在蜿蜒曲折的街道中穿行。
叶晚知能感觉到,越往前走,掌心的暗金三角温度越高,甚至开始极其轻微地振动。
它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路过一个热闹的茶馆时,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曲调悠扬缠绵。
叶晚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台上水袖翩跹的花旦猛地回过头,妆容精致的脸上,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直勾勾地“看”向叶晚知的方向。
叶晚知心头一凛,立刻收回目光,加快脚步。
江行砚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道诡异的“视线”。
他们的手心都微微沁出冷汗,在这看似温情、实则杀机四伏的小镇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终于,在拐过又一个街角后,蝉鸣声达到了鼎盛。
两人的身影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墙。
周围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转变,但两人心领神会地感知到——
永夏镇到了。
他们继续跟着指引在路上走着。
直到一家小小的店铺出现在眼前。
店面窄小,招牌是木质的老式匾额,上面用端正的楷书写着“万事屋”三个字。
门边挂着一个风铃,铃舌却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齿轮。
窗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尘,看不清里面。
槐花的香气在这里最为浓郁,仿佛源头就在附近。
“就是这里了。”叶晚知轻声道,和江行砚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上的齿轮风铃发出干涩的、摩擦般的声响,并非清脆叮咚。
店内光线昏暗,充斥着一股旧纸张、灰尘和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味道。
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木架,堆满了各种卷宗、盒子、奇形怪状的物品,显得拥挤不堪。
只有一个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身影。
借着柜台上一盏绿纱罩煤油灯的光,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盘扣唐装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圆框水晶眼镜,正低头用一支羽毛笔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