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那您看,这几家帖子里的姑娘,有没有合适的?”杨氏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拜帖,显然是她自己筛选过的,家世都极其显赫。
楚若涵看了一眼那叠帖子,却没有接。
“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顾律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杨氏脸上的期盼僵住了。
“这些帖子,我都会交给顾律。至于他愿意见谁,愿意见哪家,那是他的事。”
楚若涵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杨氏心上。
“我这个做长辈的,能做的,只是给他提供选择。至于他看不看得上,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头吧?”
杨氏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听懂了。
楚若涵的意思是,镇国公府不会替顾律做主,更不会干涉他的选择。
她想借顾律的势,根本不可能。
“嫂子,您……您怎么能这样?”杨氏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不甘和委屈,“顾律他毕竟是顾家的血脉啊!”
楚若涵的目光冷了下来。
“血脉?”她轻声重复这两个字,带着嘲讽。
“杨氏,你可还记得,当初顾三夫人是如何对待顾律的?”
“又是如何对兰姐儿的,若不是我把这孩子接到身边教养,恐怕早就已经被养坏了吧?”
“一个坏了名声的姑娘,谁家敢娶?”
杨氏的身体猛地一颤,她低下头,不敢看楚若涵的眼睛。
这些事,是三房的禁忌,是她婆婆的罪孽。
她以为,随着顾三夫人的死,这些事就会被尘封。
“这些血债,顾律没有当众说出来,已是给顾家留了最后的体面。”
楚若涵声音更冷,“你现在来说血脉?杨氏,你觉得顾律还会认三房的血脉吗?”
杨氏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知道,楚若涵说的是事实。
顾律如今的地位,完全是他自己挣来的,与三房无关。
他甚至可以说,是踩着三房的腐朽上位的。
“杨氏,你回去吧。”楚若涵下了逐客令,“顾律的婚事,我会与他商议。至于三房,好自为之。”
杨氏猛地站起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楚若涵那张平静的脸,知道今日是彻底碰了壁。
她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镇国公府。
看着杨氏远去的背影,楚若涵轻叹一声。
她知道杨氏心里不甘,可顾律的心思,谁也无法改变。
傍晚,顾律下了值,直接来了镇国公府。
他来到主院时,楚若涵正在和顾君泽下棋。
“婶母,叔父。”他执礼甚恭,目光不经意扫过棋局。
“律哥儿来了。”楚若涵笑着招手,“快坐。”
顾律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
“今日可累?”顾君泽随口问道,落下一子。
“还好。”顾律应道。
楚若涵将海棠收好的那些帖子,都递给了顾律。
“这些,都是为你婚事而来的。你看看吧。”
顾律接过匣子,随手翻看了几张。他的脸上没有波澜,仿佛那些显赫的家世,与他无关。
“婶母,这些我不想看。”顾律将匣子放在一旁。
楚若涵看着他,眼中带着了然。
“杨氏今日也来了。”楚若涵轻声说,“她想替你做主,替你选一门亲事,好拉拢三房。”
顾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发出轻响。
“她倒是想得美。”顾律的声音冰冷,带着厌恶。
顾君泽抬眼看了顾律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顾律对三房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打算如何?”楚若涵问道。
顾律抬起头,目光落在楚若涵脸上。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谁也别想插手。至于三房,从我搬出顾家大门那一刻起,便与我再无瓜葛。”
楚若涵点点头:“我已回绝了杨氏。也告诉她,你的婚事,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头。”
顾律脸上冰冷的神色稍缓。
“多谢婶母。”他真心实意地说道。
顾君泽看着顾律,眼中带着赞许。
这孩子,果然没让他失望。杀伐果断,恩怨分明。
“那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楚若涵问道。
顾律想了想,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不过,”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点玩味,“若真要选,我倒是有个条件。”
楚若涵和顾君泽都看向他。
“什么条件?”楚若涵好奇问道。
顾律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深意:“我的妻子,必须是能与我并肩而立之人。她不必出身显赫,不必容貌绝色,但她必须有独立的思想,有自己的见地,更不能是那种,被家族摆布的女子。”
他这话,分明是在暗指那些想通过联姻来攀附的世家女子。
楚若涵和顾君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赏。
“你这条件,倒是有些意思。”顾君泽轻笑一声,“不过,这样的女子,可不好找啊。”
“不好找,便不找。”顾律语气平静,却透着固执,“宁缺毋滥。”
楚若涵笑了笑。
她知道,顾律这话,是说给那些想通过联姻来达到目的的人听的。
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楚若涵说道。
顾律点点头。
他拿起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
顾君泽执白子,落子从容,棋风大开大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顾律的黑子则步步为营,看似守势,却在不经意间布下陷阱,暗藏杀机。
“婚事不急,差事要紧。”顾君泽终于开口,他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一角,瞬间盘活了一大片孤棋。
他抬眼看向顾律,目光锐利,“翰林院的日子,如何?”
新科进士,状元授翰林修撰,榜眼、探花则授翰林编修。
这翰林院,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清贵之地,也是储相之所。
但同样,也是个熬资历,磨性子的地方。
顾律的目光回到棋盘,他捻起一枚黑子,堵住了白子的去路。
“无事可做。”他淡淡道。
“掌院学士将我派去了户部的旧档房,整理前朝的税案卷宗。”
楚若涵秀眉微蹙。
户部旧档房?那是什么地方?
听着便是个冷板凳,还是积了灰的冷板凳。
让一个前途无量的新科榜眼,去做整理旧案卷的活计,这分明是打压。
“可是有人刁难你?”她忍不住问道。
顾律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那些卷宗堆积如山,尘封已久,无人问津。档房的几个老吏,整日喝茶闲聊,并不将我放在眼里。”